林序南把游戏手柄放到一边，玩得累了，随手翻了翻陈空的书，啧一声，“你也太变态了吧。”
陈空在书桌旁的白板上写着乱七八糟看不懂的算法，还分神搭理他，意有所指地说：“勤能补拙。”
“……”
骂得有点难听。
手机一亮，林序南看见消息时一愣，盯着周藤发过来的那张照片很久。
脸上表情变得有点僵硬，正打字，对面又一条消息。
“哎呀发错了，抱歉。”
林序南直接一个电话过去。
周藤正在吃饭，看见电话时一愣，瞄了眼褚月白，有点心虚，没接。
安静了几秒，褚月白手机震动，她放下筷子，迟疑几秒，接了电话说了几句，然后看了眼周藤。
“嗯，她在我这。”
说着把电话给了周藤，周藤接过来时不情不愿。
拉长调子喂了一声。
林序南走过去在陈空身边转悠，“我说你，来我学校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显得我招待不周。”
周藤哼一声，“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找月白玩。”
提起褚月白他就哑了一瞬，又闲聊似的问周藤考得怎么样，假期什么安排。
周藤随口应着，她的成绩跟褚月白没法比，少说也要低个一百分，估分时候五百七八十，跟模拟考差不太多，属于正常发挥水平，这个分在蓝城可以选个不错的学校了。
林序南嗯了一声，说晚上出来玩，他安排。周藤说不去，她和褚月白有约了。
模糊不清的回答，再加上刚刚的照片，很容易让人误会。
林序南皱眉，说：“少来，给我过来，陈空也在呢，领你们去玩。”
陈空看了他一眼。
林序南摸了摸鼻尖，听筒那边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了，林序南说就这么定了，便挂了电话。
“说什么了？”
周藤把手机还给褚月白，脸上愣着，“呃，啊…就是说晚上出去玩。”
褚月白垂眸，没有说话，这边周藤也戳着碗里的东西，看上去有点走神的样子。
林序南对上陈空的眼神，发现对方神色有点冷。
“……”
林序南有时也不能完全摸清他心思，尴尬笑笑说：“你这一年都快把别人本硕的东西都学完了，歇歇吧大佬，劳逸结合，周藤难得过来一次，你有点人情味行不？”
陈空的回答是，不去。
林序南：“……”
很服。
他这一年简直是太变态，林序南觉得他变得有点奇怪，虽然原本就不怎么露面，但是目前这种状态显然是有点过分封闭了，且更加沉默。
林序南临时安排，订了个限时供应海鲜的餐厅，又安排了温泉。
周藤发现陈空没来的时候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亦或是两者都有，吃饭的时候服务生偶尔进来，周藤总是转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雅间很安静，没有乌烟瘴气，席间有俩人周藤也认识，林序南身旁坐着的是叶先泽，目光相接，点头打了招呼，卢让也在，周藤一并点头微笑。
周藤落座，褚月白坐在右边，卢让站起来笑说和同学叙叙旧，就换位置到周藤左边的空位了。
林序南和褚月白同院不同系，认识的朋友有交集，男男女女都有，不过还是林序南的朋友居多，叶先泽也叫了几个圈子里的人，和林序南是点头之交，有点结交的意思。
他们不认识周藤，但看林序南态度也不敢轻慢，周藤有点被照顾的感觉，还有人要加她联系方式，周藤不好拒绝，私下和林序南斗嘴是一回事，这时候拒绝有点不给面子，很“社交低能”。
桌上有人问起学校举办的科技大赛，问林序南要不要组队，他打太极似的说还没定下，其实机器人模型已经在构想了。
林序南眼神扫过一旁，褚月白今晚全程没有看他一眼，他仰头喝了点干红。
都在说话聊天，拆好的帝王蟹都没人吃，周藤眼神掠过，因为她都吃了两条蟹腿了，再夹有点不好意思，恰好卢让转了转桌，倒饮料时候把蟹腿夹给周藤。
林序南正发消息，顺手对着拍了一张。
说不上这是哪门子的礼尚往来。
这餐厅老板在地下有个酒窖，陈空没来饭局，但人正在楼上选酒，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周藤悄悄和褚月白说去一下卫生间，褚月白正和一旁的人说事，点了点头。
餐厅有点中式风格，周藤穿过走廊去了卫生间，回来的时候被楼下大厅的金盏睡莲吸引了目光，倚在栏杆上多看了两眼。
“周藤？！”
这一嗓子把人吓了一跳，周藤转头看着对面的人时，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
袁季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抓着周藤手臂生怕她就这样消失不见似的，语气恳切又急躁，“你！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蓝城？你一声不响地消失不见了，我，我给你打电话都成了空号码。”
周藤紧皱着眉，似乎是完全出神了几秒，呼吸甚至也随着那几秒暂停。
这样子远看真的很像被人骚扰纠缠。
再回过神来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空站在了自己面前，他面色很冷，看了眼周藤：“这谁？”
袁季青被他强硬地扯开，也看周藤，似乎在用眼神询问相同的问题。
周藤稳了稳自己的呼吸，似乎整个人都空荡了，说不上看见眼前两个人哪一个更惊讶，“呃，这，这是我同学，以前的同学，没事的。”
陈空没说话，但松了手，面色不虞。
袁季青一把拉过周藤，那眼神带着点敌意，周藤无奈，她看了眼陈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没时间反应，看着陈空说：“我没事的，你…我以为你不来了。”
后面一句显然是因为有点尴尬而寒暄了一下，陈空没回答，觉得自己确实不该来。
袁季青扯了扯周藤，陈空看见了那点小动作，说自己先走了。
周藤还没来得及思考要说什么对方已然离开了。
她默默叹了口气，只能用眼神送他背影。
真的好久没见到他了，可他又如同转瞬即逝的光影，闪在面前，又很快消失。
袁季青还是很生气的样子，周藤找了个僻静地方跟他坐下说话。
周藤同他道歉，说自己不该突然消失不见。
袁季青得到了周藤道歉却哽咽了，那么大个男生就这么红了眼睛还挺惹人侧目。
周藤无奈，“我都没哭。”
袁季青垂着头，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周藤先他一步问袁叔叔还好吗，袁季青说挺好的。
周藤没提别的，似乎是下意识地就回避，她只说：“我挺好的，不用担心我。”
袁季青拧眉，“你当时为什么不肯来我家呢，我们可以一起上高中，周叔叔和我爸是那么多年同事，我爸可以安排得很妥善的，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就走了？”
“季青。”
周藤叹息似的开口，重复了一遍，“我现在真的很好。”
袁季青还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周藤回去的时候褚月白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周藤说在外面转了一会。
卢让还在和周藤说什么，但是周藤的意识似乎剥离，一分为二，一个在机械得体地应付着外界的声音，一个则不断地往下沉着。
吃过饭之后本来是要去温泉的，周藤说自己想回去了，不是回褚月白那里，而是回卓山，褚月白察觉到她情绪有点不对劲，低声问她怎么突然要回去，周藤笑着说没事，只是自己忘了明天要去葛靖那里拿一点报考的资料。
她跟林序南打招呼只说自己先回去了，有点不舒服，林序南皱眉，看她脸色是有点不好，伸手探了下她额头问要不要去医院，周藤无语地说没那么夸张，林序南的眼神显然有点不信。
林序南要给她叫车，周藤说不用，自己打车回去，他以为周藤是回褚月白那里，觉得也不远，所以就同意了。
出来时候周藤磨蹭着在后面，为了避免太多人问，褚月白“掩护”她离开，等人都走了周藤才走到餐厅门口。
她想打车，但这个餐厅来的人多是自己开车，需要走到下一个路口才能打到车，她茫然地走了一会，面前一辆车刚好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倨傲的侧脸，“上车。”
周藤没有推脱。
她说想回家。
陈空没说话，他很久没回卓山别墅了。
周藤合眼，蓝城繁华的灯光照在她的面上，在眼内晃过光晕。
卡宴再次驶进听风，照亮了这条始终破旧的街，周藤一路上都很沉默，沉默地让人心旷。
下车时候周藤终于看了眼陈空，很小声地说谢谢，贪恋地描绘他眉眼，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
但她面上很冷静，轻易不会被发觉，很克制冷静地道别。
陈空在她关上车门后终于偏了偏眼神，望向了那连头都没回的人。
卡宴没立刻调头，而是停了几分钟，陈空点了支Treasurer，烟雾弥漫开来，将他明明正气的脸衬出几分妖冶。
不知她难过什么，也不知她伤心什么。
总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遇见了另一个人。
引擎启动，车很快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