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下达的任务?”
酒吧内,面对对方突兀提出的要求,安室透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
在昏黄的光线下,他眸光闪烁,手也在微微摩挲着木质吧台的边沿,整个人的状态似乎有些紧张。
“是朗姆大人需要将我临时借调到哪位下面帮忙做事吗?”
“对方没有代号,你也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严格执行对方给你的所有要求就好。”
坐在他对面的人一半隐入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一身西装穿的一丝不苟,将文件推过来的动作僵硬而固定,死水一般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嗤笑。
“在配合的同时,如果对方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直接报告给朗姆大人,要是能直接调查出对方的情况是最好不过——你不用担心,最近你的表现大人很欣赏,这是大人给你的一个机会。”
安室透脸上的表情都一直维持在了标准的笑容上,他看着对方起身离开,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隔了半晌才也缓缓起身,将文件收好。
他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室内,确认再没其他人注意或盯梢后,才压了压头顶上的帽子,独自离开了酒吧。
潜入任务时使用假名安室透,真实姓名为降谷零的公安卧底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才进入组织卧底不到一个月,组织就给他直接单独指派任务。
作为目的就是要被信任,进而获取更多信息,以求将组织彻底消灭掉潜入者来说,这当然是好事,但是这个任务无论是内容还是交给他任务的人所表达出来的态度都太奇怪了。
一路上安室透始终都在注意有没有人尾随,回到安全屋里时也先警惕的观察了所有可能被入侵的口子。
确认没有任何痕迹之后,他僵直的表情才终于松了一些,笑意消退,降谷翻看着那叠对于情报和任务说明来说显得过分单薄的资料。
——无条件的听从并满足某一个邮箱发送过来的所有要求。
降谷零一开始以为这个邮箱属于某个代号成员,但根据刚刚那位代号成员所说,对方根本就没有代号。
在组织内部,没有代号的外围成员与耗材无异,绝对不可能有一个权限如此之高,能随意调动组织资源支配的外围成员存在才对。
再联想到代号成员在提起对方是甚至有点忌惮的态度和追加的要求自己尽可能调查对方的要求。降谷猜测,有可能代号成员,甚至是朗姆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权限很高的人是谁,可偏偏这个人出现了。
他强大到了能直接无视组织原有阶级划分,能在组织二把手面前随意夸示自己的权柄…
降谷几乎是立即就想起了之前在据点的酒吧时,他曾在基安蒂那推测出来的组织有强大而疯狂的人回归的消息。
当时的情报他虽然立即上报了回去,但因为一直缺乏后续的消息而不了了之,现在新的进展终于出现了,这很有可能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接近对方获取情报的机会。
重点就是看自己需要满足对方的任何要求是什么了。
降谷侧头,他的手机就放在了身侧的台面上,他一向都是静音的,为了能第一时间得到新的消息,他开始时刻关注手机消息,然后就是一天、两天、三天的等待。
连着数天过去,手机里添加的那个神秘邮箱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就在降谷认为这个人可能真的不存在,是朗姆太多疑了的时候,消息来了。
他的神经立即紧绷,警惕而慎重的点开了那封邮件,上面只有一行简单的字。
【调查这个人的近期的行踪】
后面附带上了一些名字性别长相特征等的消息。
…所以,这位神秘人夸示权利的目的,就是为了当一个跟踪狂?
降谷零看着这条信息陷入了沉默,但又马上将这些想法甩了出去。
不,肯定不只是如此,如果只是简单的获取行踪为什么不直接去暗网上发个悬赏呢?几秒钟就能解决的事情,完全没有麻烦的调动组织势力的必要。
总不可能神秘人不知道有暗网的存在,或者调动组织势力对他而言就像用自己的手一样简单吧?把组织势力当浏览器用了?
这个一瞬间冒出来的想法差点没把降谷自己逗笑,怎么可能。
于是他开始左查右查,但无论怎么查,这个调查对象都似乎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在计划用炸弹威胁获取钱财的预备犯而已。
降谷都要把对方从小到大干过的所有事都扒出来了,还是一无所获,最终只能将炸弹犯上报公安。
然后在刚准备将贫瘠的几百页资料用邮件发送给了神秘人时,他又收到了第二条邮件。
【不用查了】
…
降谷零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不用查了,是不需要查了,还是对方已经先自己一步的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
【不用查了】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松田熟练的退出邮箱删除记录,把手机往边上一扔,再也没有看上面的内容。
松田本来是想用组织的力量查到炸弹犯的下落,然后在根源上直接把炸弹饭解决掉,让事情直接不发生的。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成功用从伊藤那里要来的不打眼的身份发布的任务,试图查找炸弹犯的下落,但一个念头突然的冒了出来。
——如果贸然改变会产生蝴蝶效应说不定会让未来产生不可定的畸变。
松田走到边上的收纳柜前一顿翻腾,拿出了几个模型,连人带东西直接坐到了书堆边上,他靠坐在床边沿,向后一靠,看着天花板。
这种事情没有人说得清楚,而偏偏他又绝对都不能冒一点风险…太自私了…
最稳妥的方式当然就是直接自己代替萩去,但是如果自己去了那一边,以萩的实力肯定会被派到另一边去的吧。
松田左摸右摸才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摸出来了一支烟,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他烟瘾并不重,也有可能是身处的环境太让人安心,回来之后松田很少抽烟。
这支还是那天晚上拆开之后漏下的一支,已经干得不像话了,但松田依旧还是点了起来,呛辣感一下随着呼吸涌来过来。
真难抽。
松田嫌弃的看了一眼,但并没有直接摁掉,他现在正需要这个。
精致的炸弹模型就摆在他的面前,这是他根据猜测做的几个模拟倒计时停止然后又启动的可能情况的炸弹模型,为了方便随时确认内部的结构情况,外壳已经全部被他拆开了。
松田随便拿起一个在手间玩着,向后一靠,微微仰头。在烟雾弥漫间,他望着天花板的眼神有些失焦。
萩的拆弹实力很出色,一般都只是比自己慢了些许而已。但如果自己的那一侧其实也是安装了可以操控倒计时的远程遥控元件的呢?如果只是自己幸运的没有在需要疏散的地方、幸运的拆得快了一点点,没有给炸弹犯可乘之机呢?
那要是这一次被自己推向那一侧的萩碰巧拆得慢了一点,又或者碰巧那栋公寓里多了些人需要时间疏散,那么有没有可能...
“嘭!”
松田的手突然不小心碰到了上边的一根短线,代表着炸弹拆解失败的尖锐的电子音啸叫着,上面闪烁的红色小灯倒映在松田的眼眸里,像血花。
说起来,听说萩当时最后是把炸弹抱在了怀里的。
松田轻轻的扣着那处警示红灯,他的情绪奇异的很稳定,心跳平缓,耳边并没有出现杂音,一切都很安静。
——不过,在乐呵呵的推门进来准备和松田说快吃饭了的萩原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室内的光线分明明亮,但自家幼驯染却如同被自己所无法看到的黑暗吞没了般,静静的坐在地上,失神的望着上方。
就好像,就好像在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对方曾孤身一人的陷入过无尽的绝望一样。
小阵平...
惶恐占据了萩原的所有大脑,他急切的冲到松田身边,“小阵平?”
松田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抬起了头,“干什么呢,大惊小怪的,我只是不小心拆错了一个地方意外炸了,有点郁闷而已。”
萩原一愣,唇间没忍住的微微上扬了些。
因为拆错了一个模型就郁闷到卷毛都瘪下来了,小阵平也太可爱了一点吧?
他一下被可爱得pya的一下抱住了松田,“啊呀啊呀~这可真是难得。不过下一次拆的时候注意一下就好啦、肯定是因为小阵平你最近一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面研究炸弹,这种时候就是需要出去玩玩的啦~研二酱可以提供亲切的玩耍服务哦~”
一边说着,萩原一边去看松田所说的那个被拆错的炸弹模型,视线一顿。
松田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萩原的臂弯里,任凭黏糊的幼驯染贴贴。
也不知道是因为重生还是因为萩原的影响,他对于贴贴已经越来越习惯,暖暖的温度和熟悉的气味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刚刚还如浸入深潭般与世界隔离开来的感觉也逐渐被暖意剥离了开来。
他开始贪恋起这份温暖,但是隐隐间又感觉这一切都仍旧太过不真实,害怕下一秒就会失去...
“这些模型是小阵平做的?感觉和以往做的不太一样呢。”
松田听见萩原在轻声问着自己什么,声音隔着布料传过来有些模糊。他蛄蛹了一下全当回应,起身时脸上还有着挤压出来的红晕。
他揉了揉眼睛,“随便做的。”
“这个东西是?”萩原低头拨弄了一下里面的一个小元件,垂下眼眸,状似若无其事的说,“又能倒计时又能从外面直接遥控爆炸的那种炸弹吗?”
松田擦眼睛的动作停住了,萩的这句话听起来很平常,但是他的直觉在不断告诉着他不对劲,这不是萩正常情况下的语气,他放下手认真的看了眼萩。
萩原看着那个模型,垂下的眼眸间紫色眸光微微闪烁,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松田手中拿着的那个所谓的一时兴起做出来的模型是什么,那分明就是他曾经在荧幕上所看到过的,在自己死亡后松田无数次推理猜测时所做出来的炸弹模型,但是现在的小阵平怎么会做出来呢?除非…
“七号会发生的事情,萩你是知道的?”
萩原心跳漏了一拍,他呆呆的抬头,胸腔里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起来。
七号会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小阵平是知道七号会发生什么的是吗?小阵平知道那天可能会发生什么,难道说是和研二酱一样…
天上掉下来的巨大馅饼似乎有些把他砸晕了,萩原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抑制力才克制住自己没直接傻乎乎的笑出来,他准备开口承认,但先开口的却是松田。
——萩原看到松田错开了原本与自己对视着的视线。
“我得到了一些情报,说这个月七号会有人策划一场爆炸,可能会使用一些比较特殊的炸弹,所以就一直在研究。”
小阵平...?
萩原原本已经在上扬的嘴角僵在了那里。
小阵平,是真的只是知道了一些情报而已吗?不是和研二酱一样重生回来了吗...
的确,以小阵平直来直往的性格如果真的被哪个神明大人砸中回到了过去,肯定会直接会全部说出口,和研二酱一起吐槽才对。
萩原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是期待吗?自己是希望小阵平记得那些灰暗的上辈子的记忆吗?希望小阵平曾和自己一样痛苦,曾一样面对着荧幕无能为力的怒吼?
不,那种事情研二酱当然希望小阵平永远永远不要遇到才好。
萩原毫不犹豫的想,但是与此同时,一些曾被自己发现但又下意识无视了的细节开始不受控的在他脑海中频闪。
第一天晚上小阵平在超市门口的突然消失又出现,频繁的躲开他与不知道的人的沟通,情绪的异常波动。
萩原本以为自己回来之后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的和小阵平在一起,然后在自己所能及的范围里利用自己知道的情报帮助其他人就足够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去抓住什么。
但现在,萩原才发现远远不够。
他愚蠢的止步让自己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分析不出来,只能去无力的模糊猜测。
小阵平是因为真的只是无意中得到了一些线索吗,还是和他不知道的什么势力进行了交易得知了情报,还是说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需要隐瞒的理由...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