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主意了之后,徐衍整个气都通了,一个月来的情绪一下子通畅,整个人都有了底气。
他越过层层人群精准看到处处散发魅力的某人。
那个人无论在哪里,都很耀眼。
安橙厘身份特殊,今天来的一半来客都对他十分好奇,人来人往地想同他说上几句,只是这其中有善意的,也不乏恶意想看人笑话的,就像他虽人长得好看容易讨人喜欢,但也同时有不好的一面。
新围上来的几个富家新贵看向安橙厘的眼神并不友善,这些整天花天酒地的富二代总对身世平凡但又比他们有魅力的人抱有极大敌意。
如今安橙厘一人几乎独揽半个场的目光,他们自然看不惯。
安橙厘单手持着酒杯,脸色渐红,但似乎越喝越清醒一样,一双眼睛仍是亮得惊人,眉目含情,和他说着话的人都招架不住这样温柔注视的目光,含羞露怯。
富家新贵见状更看不惯了,商量着一个个上场轮番灌酒。
其中一个身份不低的人上前挎住安橙厘臂膀,十分蛮横地将他旁边聊天的人隔了过去。
他看着安橙厘,酒气熏了一嘴,“安哥,第一次见面,不喝尽兴说不过去啊。”
被他推开的几个人见他这样无礼,怒目而睁,但碍于场合和这几个人名头不小,只能默默咽下怒气,留恋且同情地看了橙厘一眼,避着他们离开。
安橙厘漠然瞥了肩头这个醉鬼一眼,扬手把他的手臂扔了下去,“叫我橙厘就好。”
见他仍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新贵哼了一声,悠闲地招呼着所有兄弟围过来。
他冲安橙厘笑着,语气轻佻,“你以后说不准是我姐夫了,姐夫肯赏脸敬我们几个弟弟一人一杯吗?”
橙厘垂眼,送到他面前的酒杯盛得满满当当,一看就是度数极高的烈酒,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几个人的来意。
他心中冷笑,伸手准备去接,一道横过来的手臂却先他一步伸手拍掉了酒杯,动作利索狠绝,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炸天一声响,杯子碎了满地,酒液洒得到处都是,渐渐在豪华敦实的地板上流淌开,和在场人的脸一样狼狈。
新贵笑容骤然凝固,怒容满面抬头,却是立刻一愣。
徐衍黑沉着脸,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在场所有富贵杂碎,沉声道:“滚。”
虽说大家年纪相仿,但家族差距在那里放着,而且论起实力来,徐衍算是他们爸爸那辈儿,他们往日里都没机会见到他的面。
杂碎们面面相觑,生怕得罪了徐衍,到时候还不知道咬怎么被家里好一顿收拾。
“站住。”
刚刚第一个灌酒的贵公子被叫住,整个人浑身一麻,吓得直接就跪倒了地上,整张脸面如土色,后悔不堪。
徐衍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是哪家的?”
公子哥儿浑身一抖,差点哭出来,“我、我……”
徐衍最讨厌梨花带雨的男人,更讨厌这样柔弱无骨的恶心模样,他皱着眉摆手,大厅角落一直等着的保镖立即走上前。
徐衍敷衍垃圾一样的语气道:“把他右手废了。”
他早看不惯一群人围着安橙厘,这个杂碎竟然还敢伸手碰他!
周围肃然围观的贵公子皆倒吸冷气,惊恐地看向趴在地上的人,又震惊地望向一直面色平静的安橙厘。
他们本以为安橙厘的姑爷身份只是个笑话,一个可以让人看热闹的噱头,没想到他当真如此重要?
见他们都盯着旁观看戏的安橙厘,徐衍转过脸看向他们,目光沉得要滴水,“你们同样。”话音落下,周围的保镖立刻上前清扫场地,把碍眼的东西都带走了。
徐衍眼前变得干净,轻轻哼了一声。
他本来就心情不爽,现在痛痛快快处理了一波人,爽多了。
他扭头望向笑容清淡的安橙厘,发觉对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他走过去,语气有些不自然,“看够了?”
安橙厘笑着点头,“徐衍大哥好威风。”
不愧是主角,行事作风就是迥异,还没人敢惹,啧,当主角真爽。
徐衍见他脸颊喝得发红晕,皱着眉把人带到了观景台,这里没人,清净,适合说话。
徐家庄园的观景台面对着城市,能看到不可多见的盛大夜景,热闹璀璨,极其壮观。
橙厘第一次见到这场景,有些惊奇。
他疲惫地靠上扶手,看着低下一片金灿灿黄澄澄的城市银河,突然有点想吃蟹粉汤面。
一晚上跟人周旋,光顾着喝酒,都没怎么吃东西。
徐衍现在就没他这样的闲情雅致,更没他这样的食欲。
他站在安橙厘面前,注意到他眉眼间略微显露的疲色,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现在知道累了,刚刚不是挺享受的吗?”
橙厘的思路被骤然打断,香喷喷的蟹粉汤面顷刻消失。
他轻叹口气,转身依上栏杆,语气平淡,“多谢徐衍大哥解围,不胜感激。”
语气中的敷衍和冷淡任谁听了都要生气。
徐衍被他冷漠的态度击中,面色霎时变得肃然,正想要发火,就看见他只穿了一件衬衣,单薄的衣袖被风吹得一荡一荡。
他冷着脸移开视线,却又移了回来,抬手脱了外套,手臂一伸盖在了安橙厘身上。
“真是冻不死你。”
他站直了身体,垂眼看向山下,金黄色灯光簇在眼里像燃烧的火。
橙厘身上一暖,匪夷所思看了徐衍一眼。
他拽了下领子,把自己包裹进厚实不透风的外套中。
徐衍的西装上沾了他本人的气息,冷杉松木,还挺好闻。
徐衍看着他的表情,又是欢喜又是气。
一方面安橙厘这样罩着他外套的模样着实让他心情顺畅,一方面又气安橙厘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敷衍。
不过这敷衍又看上去没之前那样疏远,反而多了什么别的味道。
不管是什么,总之只要安橙厘对他不像对里面那些个蛇鼠一窝的一样就行,他就很满足了。
安橙厘静静地看着夜景,徐衍也静静地看着他。
系统静静地看着他俩。
过了一会儿,它实在没忍住,嘟囔道:“老大,主角这是要干嘛?”
作为人工智能,再多的程序它也理解不了主角为什么放着舒适的大厅不待,要来着观景台吹风。
外套是给它老大了,可主角自己不嫌冷?
系统发动小脑子思考了一下,“唔”得一声突然醒悟。
不愧是主角,就是比一般人抗冻。
橙厘听到系统的碎碎念,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
徐衍看到他眉眼弯起,憋不住追问。
橙厘悠悠转身,一双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嘴角微勾,“我开心呀,怎么,笑一下都不行?”
他语气不似从前那样温和,反倒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攻击性,徐衍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他冷哼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今天晚上三番五次打搅你友好社交呢?”
安橙厘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观景台一圈的淡黄色光晕晕染到他脸上,越发衬得他唇红鲜亮。
徐衍盯着他,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安橙厘的唇形很漂亮,颜色也很好看。
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他忍不住想。
被人这样直勾勾看着,安橙厘丝毫不慌,徐衍盯着他,他也盯着徐衍。
大厅里盛大喧闹的声音被厚重的玻璃门隔绝,耳边只有夜晚的风声,和另一个人时有时无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具体看了多久,突然一阵强风吹过,后背猛地一凉,徐衍轰一下回了神。
他大脑清醒过来,闪开了眼神,但余光却注意到安橙厘还在盯着他看。
这个发现跟在寒夜里突然找到了炉火一样,巨大的惊喜让他感到暖洋洋的,但又不确定这温暖是否真实。
他微微偏过脸,看到安橙厘温和而安静地站在他面前。
风吹动他的额发,他笑容矜持,画一样端庄美丽,徐衍差点又要挪不开眼,心里怒骂了自己一句才止住。
“你是醉了吗?”
他转头,忍不住问。
问完又有点生气。
就算喝醉也活该。
一杯接一杯,简直把酒当水喝,不醉才怪!
安橙厘眉毛轻挑,扭过脸看向门那头的大厅,轻声否认,“当然没有。”
话音刚落,他转身大步流星往大厅的方向走,边走边解释,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小骄傲,“我酒量很好,对于这种聚会,自然是十分有把握。”
说完他推开门,外套衣摆在动作中飘荡,他在背后的注视中慢慢远去。
徐衍看着他,心道这人现在连走都不打一声招呼了。
橙厘慢悠悠走回宴会厅,还没等站稳脚步,身后就又来一个人拽住了他。
不过这次不同,来人只是拽着西装来回晃荡的袖子。
橙厘回头,徐钰晗正低着,目光落在袖子上,神色颇为复杂。
他直接转身,袖子也一并从徐钰晗手中滑落,垂在一边。
徐钰晗收回目光,沉沉地看了安橙厘一眼。
“我有话同你说。”
“好。”橙厘点头,认真地看着她。
徐钰晗于是面露纠结,“不是在这里,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两个人来到了距离宴会厅不远的偏厅,这里放着红木座椅和桌案茶几,很适合闲时用来休息聊天。
橙厘等徐钰晗坐下后,才坐到她面前,看着她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徐钰晗双手交握在膝盖上,攥了下手指,表情谨慎,“我怀疑我哥喜欢你。”
橙厘眉头一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嗯?”
“是
真的!”
徐钰晗睁眼看向他,眼神笃定。
“他是我哥,我最了解他。”
“她是我妹,我担心她不行?”面对多嘴的保镖,徐衍皱着眉,话里很没有耐心,“快告诉我她和那个男人去哪了?”
刚刚安橙厘一言不发走人,他越想那个画面心里越难受,跟被蚂蚁爬满了全身一样,骨头和五脏六腑都瘙痒无比,恨不得立刻把根源找回来。
“少爷,他们去偏厅了。”保镖颔首。
“行,知道了。”
徐衍点点头,松了松领带,“你走吧。”
安橙厘眼里映着徐钰晗坚定的表情,没出声。
徐钰晗心里的这件事压着许久,现在说出来轻快多了,她瞟着橙厘身上的外套,下巴轻抬,“这是我哥的吧?”
橙厘点头。
徐钰晗嘴角微笑,“我哥有洁癖,更看不上男人,不可能这样去关心一个人的,何况你是个男人。”
“讲道理,我一开始真的不敢相信。”
“他一个脑子一根筋的五大三粗的人,居然会……”
说完,她渐渐敛了笑容,缓缓看向窗外的枯木枝桠,有些惆怅,“其实,如果我哥喜欢你,那还好了。”
橙厘闻言蹙了下眉,“什么?”
徐钰晗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向远山的目光难过而渺茫,“因为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和你分手。”
橙厘听她这样说,猛地抬头看了过去。
徐钰晗垂下眼睛,语气缓慢,却很坚定,“和你假装恋爱这段时间,我不用面对着与人相亲或者是否谈恋爱的追问,也不用心里想着如何向家人解释自己的性向,的确是轻松了一些。”
“但是……”她抬眸,看向橙厘,表情流露出丝缕痛苦,“谈恋爱之后,他们的每一次关心,每一次带着爱和欢喜的询问都让我喘不过气。”
“我在家里要应对我最亲的人的各种各样的关怀,我要演,要毫无瑕疵对着每一个人演。”
她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淡然,“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她斩钉截铁道:“我想让我的家人了解我,明白我,因为爱我而转变他们的思想。”
“我想在家里感受到家本该有的温暖,而不是委屈自己,还欺骗他们。”
徐钰晗抬起眼皮,骨子里的高傲和自尊流露出来,“所以,对不起,我想终止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