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看到角色值增长的那一刻，橙厘笑意加深，扭头对陈淑轶道：“伯母，早听说徐家大少仪表堂堂，不出三十就已人中龙凤、成绩斐然，今天一看果真卓尔不群，和您一样气度非凡。”

这话以陈淑轶的身份多年来早已听得百遍千回，但从安橙厘嘴中说出来就格外不同，年轻人整个晚上说话都很拿捏尺寸，既不失端庄礼貌，又不满嘴婉转而显得谄媚，陈淑轶很喜欢这样的年轻孩子。

她已年近五十，但姿态卓越，眼角的细纹无不晕染着岁月的阅历和沉淀的底蕴，到了她这个位置，见过这么多人，经历过这么多事，比起从前欣赏别人的刻意逢迎，她现在还是更喜欢真诚的人。

她笑着，“家里在他自小就给予他最好的资源和平台，若是这还没有建树，能像什么话？”

安橙厘心道陈淑轶不愧是人中代表、女中豪杰，看得清不说还真能损自己儿子。

徐衍目光怔忪看着安橙厘和陈淑轶谈笑风生，眼前第一次产生了似梦若幻的错觉。

直到佣人从他手中接过外套，手心猛得一空，他才惊醒过来。

安橙厘在他家里。

这个认知棒槌一样不断击打他的脑子，让他脑中轰隆作响。

他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在这里干什么。”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场合不对，嘴边打了个转儿又加上一句，“不是说明天见吗？”

即便是减少了咄咄逼人的感觉，但语气仍旧说不上好，周围的亲戚和陈淑轶立即反应过来，“你们已经认识了？”

还有一些人听出里面的不对，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有什么误会？”

橙厘瞄了眼徐衍憋着火的脸，温柔解释，“之前钰晗带着我和徐衍大哥见过一面，但因为我临时有事迟到了几分钟，但徐衍大哥最重视做事守时，所以我就这样错失了在他那里的第一印象。”

说完，他耸了耸肩，很无奈后悔的样子，明亮的眸子真实流露着遗憾，周围的亲戚一看就懂了。

陈淑轶哈哈大笑，忍不住吐槽自家儿子，“阿衍就是个死脑筋，从小到大就是这副说一不二的轴样子。”

橙厘歉意地笑了笑，“说到底是我的不是，倒是徐衍大哥这样的性子让人由衷欣赏，很值得深交。”

徐衍看他面不改色说谎，而且表情和姿态从一而终都毫无破绽，心中冷冷一笑。

演员来家里了啊。

不过徐衍还是对安橙厘有了新的认知。

一个脱口而出的矛盾，三言两语就让他化解开了，真是……不容小觑。

“还说呢，当时他晚到的那几分钟，我敢说最紧张的是我不是他。”徐钰晗走过来挽住橙厘，语气充满后怕，眼睛却是笑着的，“他们两个要是一见面就有矛盾，一边是我哥哥，一边是我爱人，要是打起来我还真不知道帮谁。”

徐钰晗这么一说，众人注意力被彻底从刚刚的插曲中转移，重新放在他们两个的恋爱情况上。

氛围重新松快，橙厘垂眸微微一笑，对自己合作伙伴的实力清晰了几分。

没过一会儿，宴席开场，客厅里的大家纷纷往餐厅走去，每月的一号的这天雷打不动是家宴，即便有客人，整体氛围也依旧很放松，不用拘半点礼节。

橙厘慢了众人几步，路过偏厅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一股力猛地袭来，将他连人带魂都拽了过去。

后背“嘭”得撞上墙壁，橙厘顺着力道抬起头，在逼仄狭窄的过道和徐衍对视。

徐衍心中带火，眼睛也像淬了火的剑似的，恨不得一刀一刀刮在面前人的脸上，“安橙厘，你是在耍我玩吗？”

话语带着咬牙切齿的滋味，语气却十分笃定。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任人玩弄的工具，他的态度和话语完全可以不被在意，全凭主人心情。

下午别扭恐惧的心理和现在发现被耍之后的怒火叠加在一起，徐衍感觉自己的情绪在加速膨胀，随时都会炸开。

橙厘盯着他发怒的样子，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不回答？”徐衍皱着眉质问。

他加重手上的力气，两个人突然距离拉近，鼻尖之间仅有咫尺距离。

喷热的鼻息互相纠缠，谁也不让着谁。

徐衍脸沉得像是要滴出水，安橙厘却仍然态度漠然，只是一味盯着他看。

徐衍看不明白他的意思，任由那目光漫不经心地在他身上游弋。

轻轻将他暴怒时的模样看清楚，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脸部紧绷的肌肉，带着蓬勃怒意的眼睛……

清澈透亮的眸子柔和地落在身上，不带任何攻击性，却如利刃一般将徐衍坚硬的自尊心一寸一寸地削下来。

这样闲适自得的轻松样子直直撞入徐衍眼中，撞得他猛得一懵。

他忽然愣住，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乱咬人的疯子。

“……”

但为什么呢？

【25】

徐衍缓缓松开安橙厘的领子，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

【30】

他站直身体，盛着怒气的眼神变得黑沉沉的，像是一头黑暗中收敛了杀气的猎豹。

安橙厘垂眸看了眼自己乱糟糟的领子，又抬眼看向徐衍。

“气消了？”

他问得也漫不经心，好似面前人的暴怒只是幼儿园小朋友发脾气，小打小闹，完全不值一提。

盯着那双不慌不忙的眼睛，徐衍冷冷一笑。

还能为什么。

他看明白了。

安橙厘就是在耍他。

白天装得一副多么真诚恳求谅解的乖顺模样，晚上就直接跑到家里来，还站在徐家亲戚中间耀武扬威、装模作样。

现在更是装都不装了。

……好。

【40】

安橙厘眼睫下扇了一下，面色平静得一如往常，心里却在飞速思考角色值疯狂上涨的可能性，没等思考出个结果，眼边的数字又是一跳。

【50】

他缓缓抬起眼皮，卷曲的眼睫在灯光下落着一层淡色阴影，仔细看才能看出眼底的轻颤带出的些许疑惑。

徐衍半点没有发现橙厘的异常，他现在感觉胸膛胀得难受，就像是熊熊火焰被寒冰覆盖包裹，一会儿烘得他怒气翻涌，一会儿又让他清醒得可怕。

情绪在震怒和冷静两个极端来回切换，在胸腔里蓬勃膨胀。他盯着安橙厘嘴边莫名弯起的笑意，心里终于找到了方向。

既然他不让他好过，那他也别想——

“对不起。”

劈天盖地一下，徐衍刚理清的思绪啪得断开，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

徐衍几乎是傻住，表情变得空白茫然，似乎是大梦初醒一般，哑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我错了。”

安橙厘仰着头看他，语气很轻柔，大大方方道：“我不该没有提前和你商量就来到这里。”

“只是我和钰晗都是第一次恋爱，该有的经验都没有，在这方面懂的礼节也不多，一时高兴就奔这里来了，只想着和家人分享相爱的快乐，忘记你的心情了。”

他微微一笑，话里带着由衷的歉意，“和钰晗也没太大关系，是我不对，不会挑选时机也做不好关照你的意思。”

“对不起。”

他向徐衍走近了一点，距离拉近的同时徐衍闻到了他身上干净冷冽的气息，雪中腊梅一般清寒中蔓延着冰冷的清香。

“徐衍大哥。”

他压低了声音，低垂的睫毛非常乖顺。

“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