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跟随婢女往桂花林深处走,走了约莫一刻钟三人已经走出了林子,一条幽静的小道停靠着一辆马车,婢女将人引到马车前停下。
“小姐,两位公子到了。”
少顷,马车内传出一道女声:“二位公子见谅,婉儿身份特殊不方便下车迎接,还请上车详谈。”
林与和余容对视一眼,前后脚上了马车。
帘子掀开传来一股茶香,夹杂着些许桂花香,正是花团夜雪,一名粉衣女子坐在桌前,笑盈盈地朝俩人看来。
来人下午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她穿着升仙学院的弟子服,也并未上前搭话,即便如此也不会忽略她的身份。
刘家七小姐。
林与显然也认出她来,眼底的惊讶藏不住:“见过刘七小姐。”
刘婉儿浅浅一笑:“见过两位公子。”
车内仅留一盏夜明珠照明,刘婉儿一袭粉衣衬的娇俏动人,低眉浅笑间素手洗茶,一举一动尽展大家闺秀之风。
林与问:“不知刘小姐找我们何事?”
“下午林公子受惊,哥哥与婉儿身份特殊,在外处理方式古板谨慎,扰公子不快婉儿特地来给您赔不是,请您多担待。”
刘婉儿说罢将一杯茶水递到林与手边,林与显然没反应过来,他啊了半晌也没伸手去接。
余容揪他,不知道平日里话碎到堪比鹦鹉的林少爷,现在怎么哑火了。
林与被掐的吃痛,这才恭恭敬敬双手接住,把刘婉儿给逗乐了。
余容感觉自己不该在车里,应该和夜明珠呆在一块。
茶香入口,林与稍稍恢复正常,说话也利索了。“刘小姐太客气了,今日若不是有刘小姐在,林某也没有机会参加升仙学院的测试。”
升仙学院测验向来卡时间,错过了只能等下次,下午另开先河实属头一遭,能做到这事的只能是刘家俩兄妹。
刘婉儿并未否认,她眼里有赞赏,又有些失落,道:“本就是林公子应得的机会,婉儿只是帮了小忙,只是可惜……”
“林某不才,没有丝毫修仙天赋,实在惭愧。”林与有些不好意思。
“修仙之道向来残酷,也并非好去处,林公子莫要灰心,修仙之外还有其他天地,婉儿相信林公子定能做成大事。”
女儿家的话语是温柔乡,余容侧身靠在车厢,努力把自己的存在缩小。
真是罪过,这么美好的画面有第三个人在。
早知道不上来了。
余容在心底默默叹气,自打入了桂花林子,先是出糗,现在又多余,难搞。
余容索性找了个借口下了马车,他长舒一口气,感觉车外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婢女等在五米开外,小道幽静,余容找了块石头坐着,指尖轻敲。
正巧是十五月夜,月又亮又圆,适合交心。
余容听到声响朝马车看去,林与刚从马车上下来,刘婉儿送到帘外,眼神不舍。
好像现在也不能过去。
余容索性没动,那边俩人又说了些什么刘婉儿才回到帘内,林与从婢女手中拿回花灯,花灯已经接近暗淡。
“聊完了?”余容问他。
林与点头,他把搀着余容左手一把把人拉起,推着他往林子外走去。
“回去说。”
余容感到奇怪,在离开桂花林时往身后看了一眼,那辆马车依旧停在原地未动,朴实无华的车身与夜色交融。
婢女放下帘子道:“小姐,他们走了。”
“回去吧。”
刘婉儿单手撑着头,她神色疲倦,桌上的茶具已经换过一轮。
婢女见状伸手替她揉按眉心,刘婉儿稍稍放松,凑近了能看到粉黛遮不住的青黑。
婢女心疼道:“小姐,您歇息几日吧,这样会累垮的。”
“不能歇,这事我心底有数,你不必再劝。”刘婉儿未睁眼,她话语坚定,婢女与她相处已久,自然了解刘婉儿的性子,也不再相劝。
“红袖庄那边如何了?”
“今日关门了,不知是在躲我们还是在躲其他人,几个绣娘和掌柜都还在城中,没有出城。”
刘婉儿又问:“姨娘他们呢?还没回来吗?”
“未曾。”
“好,让他们继续盯着。”刘婉儿继续吩咐道:“明天你去打听一下林与俩人,越仔细越好。”
“好的。”婢女继续替她揉按太阳穴,少闲问道:“小姐,林公子并无灵力,我们还要继续讨好他吗?”
刘婉儿睁开双眼,眼底有血丝,看到婢女担忧的眼神又重新闭上。
她声音放缓,格外轻柔:“不必为我担忧,我所作所为皆是为我的计划铺路,辛苦是必然的,但我不后悔。”
婢女不再劝慰,将绣帕将夜明珠掩住。
回客栈时俩人特地绕了路,红袖庄依旧没开门,门上贴着告示写的两天后继续营业。
林与的回去说真就回去路上一个字也不说,直到回到房间后才松开余容的手。
“那位刘七小姐说她心悦我,想和我成婚。”
余容刚入嘴的一口茶水呛住,林与一脸苦大仇深过去帮他顺气。“你慢点喝。”
余容扫他一眼,这怪谁,每次都在他喝水的时候说能惊掉人下巴的话。
“你先别管我,你继续说。”
林与皱着脸,长长叹出一口气。“我能说啥,我不想和她成婚,我又不喜欢她。”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林与此时无心泡茶吃点心,相反余容今晚胃口极好,一口小食一杯茶。
“说说看,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林与被问得莫名其妙:“我和她只见了一面,我都不了解她我为什么会喜欢她?”
余容:“一见钟情的少之又少,慢慢相处不久慢慢了解说不定就喜欢了。”
林与轻哼:“我不喜欢的人我才不去了解。”
“那你不了解,你怎么喜欢?”余容反问他,许久没得到回应,余容朝对桌望去,林与正眸光沉沉看他。
“你是在撮合我和刘小姐?”
“没有,只是建议。”余容又补充道:“我觉得你俩门当户对,还挺登对的。你痴迷修仙,刘小姐正是仙门中人,你家财万贯,刘府亦富甲一方。”
林与听完不仅没高兴起来,脸色还越来越臭,余容不明所以,摸不透林与生气的理由。
“你不高兴了我就不说了。”
虽然不知道哪句话惹恼了他,但余容决意不再提及此事。
林与依旧脸臭如锅底,他看向余容的眼神有些奇怪,有懊恼,有生气,还有无奈。
“别生气了,晚上生气容易睡不好。”
余容推过去一杯温水,林与没动静。
“你若是不高兴,那你说说我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了,我给你道歉。”
一碟小麻花被推到林与面前,林与视线从指尖望到余容脸上。
“是我错了,我刚刚不该说那些话,你原谅我吧,别生我气了。”
又是一碟杨梅挤到小麻花身侧,还有细细碎碎的糕点,一样一样被慢慢挪过来。
少顷,一半桌子空空荡荡,另一半堆满了水果糕点小零碎。
“你哄人的话说来说去就这几句吗?”
见林与终于肯理他,余容决意不计较他方才的吐槽,他向来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把人心看的太透彻会丧失交友的欲望。
林与是不一样的,他像个小太阳,靠近会感觉到温暖,会被热情打动,真挚而热烈。
前世的余容遇到林与会远离,现在的余容会试着与他成为朋友。
可能是已经死过一回,余容能感觉到自己的改变,他为这样的改变感到高兴。
“我生气是因为你想撮合我和刘小姐,但我不会喜欢她。”林与将面前快堆成小山的糕点一一摆回原位。
“因为我已有心悦之人。”
他语气珍重,语气缱绻,眼底漾着一片温柔。
余容莫名被那片温柔烫到,回想起方才他说过的那些话,后知后觉感到尴尬。
“抱歉。”
“我接受了,你这一句道歉。”林与轻巧将话题揭过。
“也不止是儿女情长的事,刘小姐还说了些刘府的事,诉苦之类的,她没有细说,但是听起来挺可怜的。”
余容摸不透这位刘七小姐的心思,于是他问林与:“你觉得她有问题?”
“说她在刘府过得不好,家中姊妹接连去世后她就郁郁寡欢了,现在跟着家中主母、姨娘每日吃斋念佛。”
林与回想着,又摇头道:“刘七小姐不像有问题,听完之后我感觉刘府是真的有问题,不过她没有明说,我也没细问。”
余容稍加思索道:“听起来刘府的水很深,若是你有情她有意你想掺合刘府的事我不会阻止,既然你无心,那便不要插手。”
他说的隐晦,林与却听懂了。
不论刘七小姐说的是真是假,她找上林与都是有所图谋,好奇心、美色还是爱意,都值得利用。
林与听完没说话,似是在出神,好一会儿没头没脑地问余容:“如果是我心悦之人身陷囹圄,我该怎么做?”
窗外已经月上柳梢,屋外一片安静,屋内林与静静望着他的眼,等待余容的答案。
“我不懂情爱,回答不了你。”
林与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余容迷惑看他,林与又问:“若是某日,我变得不像我,你会怕我吗?”
今晚的林与格外奇怪,敏感、细腻又彷徨。
“不会。”
余容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林与高兴,余容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像个要到糖果的小孩。
不是难过就好。
俩人又闲聊了些其他的,分别时余容仪走到门边,听到林与在身后叫他名字。
“容青。”
余容顿住脚步朝林与看去,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火,林与站在塌前烛影晃动间,他快步走上前,停在余容面前。
“怎么了?”
林与轻眨着眼睫,神态紧张,余容索性转身等候。
身前人身形高大,将光影挡在身后,余容能看到他紧张到泛红的耳朵。
林与调整着呼吸,喉结滚动: “我心悦的那个人……”
“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