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繁真的搞不明白他哪里错了，复盘也没个结果。

他不觉得和人贴了几次会引起人的反感，人也不恐同啊？他记得高中时人没少和许高鸣一块博眼球地卖腐，抱来抱去的可不少，怎么到自己这就双标了呢？这不公平！他开始揣测是不是毕海心在背后说了他的坏话，不然这两人怎么又联系上了？

他越想越深信不疑，冲动之下，直接打电话给毕海心，质问人家，求个明明白白。

毕海心叹了口气，说她忙，半小时后再与他谈。

谢繁自以为抓住了她的尾巴，心里叫道：“啊，果然是你在搞鬼。”他赶紧琢磨等会要讲的话，时间到了，就兴冲冲地接起了视频。

但他与人争论的热情很快就被消灭了，因为从人口中得知，唐星辞出国时就去俄罗斯看望过她，而游戏宣传那件事，也是唐星辞主动找上门来问的，说是刚上线不容易，看人有点热度可以顺手帮个忙。

“我真不知道会闹得这么厉害，我没想让他那样被骂，这个是我对不起他……”

之后毕海心再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谢繁脑子里只想着两人私下里在俄罗斯见过，却瞒着他这件事。

他因此有些恨唐星辞，这种情绪到和他爸吃饭时都还没调理好。

饭桌上，他故意不去看唐星辞，他想着冷落对方，让人委屈，可结果呢，反倒是自己先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很快就一改饭局开始时的沉默，不断地插话，眼睛一直盯着对方，给人夹菜。

没有一次，唐星辞不是避着他眼睛的，这真令他难过。

他刚觉得有些被背叛了，真正的背叛接着就来，他爹到饭局的尾声才揭露今天是他继妹的生日，还说什么这是谢繁第一次给妹妹过生日，没想到人愿意来，他很高兴。

小推车推着生日蛋糕出来的时候，他恨不得冲过去拿起蛋糕砸他爹的脸上，看他还高不高兴！

谢繁觉得自己是被骗来的，他爹原来真的不在乎父子情谊，只是觉得父子不和不像话，没有面子而已，他早该知道！说要让唐星辞来，其实还是把人当作外人，觉得谢繁因此不敢发作吧，这招确实狠。

唐星辞在那给他们拍全家福的时候，是谢繁最难受的时候，他觉得这里恶心透了，恶心得他喘不过气来。

生日歌他真的没有办法唱，他几次张了张口，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生理上的应激动作。他把碰他的手甩开了，甩开后才发现是唐星辞，赶紧说了一句抱歉。他觉得很羞愧，很压抑，忍不住站起来说要去厕所，因为他肚子不舒服。

他还真的吐了，吐完浑身打着寒颤，但心理上却好受了不少。之前，他感觉身体里到处都流淌着一股肮脏的黏液，封住了他的口鼻，如今一吐，他又能说话了。

他有期望过唐星辞会追出来关心他，所以他才会一直开着水龙头洗手。他听着，等待着，手上越来越苍白，可最终他也没听到唐星辞的脚步声追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呼吸，手是尸体的手，耳朵是尸体的耳朵，他丧失了五感，连恨也不恨了，他觉得自己遭到了完全的抛弃，他仿佛听见命运在嘲弄他，说他活该！他还是不明白唐星辞突然转换态度的原因，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他把手完全烘干，烘得都有些疼了，才深吸一口气，从失魂的状态掉落回这晦暗的人间。他的思想又活跃起来，陷入一种疯狂的混乱，好在他的自制力足够，最终能镇定下来，他对自己说：“我明白了，好，我接受。”他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包间。

他的第一眼先看唐星辞，人已经坐了回去，目光朝这边看过来又很快转开。谢繁安慰自己道：“也行，之前能坐过来也不容易了，他还能发现我不舒服呢。他心里也是有我的，至少刚刚心里有。”

同时，当谢繁发现之前示弱有用，性格里阴暗的一面就开始抬头，他想唐星辞要是不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就自'杀给人看，威胁怎么了，有用就行。

他坐回位子上，关注完唐星辞之后，这才注意到他爹在讲什么：他爹竟然很不要脸大谈特谈孩子的问题，倾力推荐非法代’孕的项目。

谢繁奇了，想：“他自己都不觉得尴尬吗？这里谁理他啊？在这说这些，催生催魔怔了是吧？”

他看看唐星辞那敷衍划水的样子，觉得越来越生气，气唐星辞怎么一点表示的样子都没有呢，难道他想生孩子？

这怎么不可能呢？

嫉妒让他的心要炸了，血直往大脑上冲，引起一阵发晕。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不生小孩。”

他爹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话被打断了还接着说道：“没事，你俩一样的，你代也行啊。”

“我结扎了。”

谢繁轻描淡写扔出来的这句话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他爹肉眼可见地张大了嘴巴，然后真的跳了起来大喊道：“你什么意思？！”

唐星辞看要吵起来，有些慌了，站起来劝道：“叔叔别生气，坐下好好说。”

谢繁憋屈了，想他今晚还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呢，这回出来拉什么偏架。他呵斥道：“唐星辞，你给我坐下，别管我的事，这跟你没关系。”

唐星辞和他对视了一眼，坐下了。

他爸骂他道：“你今天什么态度，是不是就是来吵架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啊？大家来评评理。”

“哪里来的大家？这里不是三人两狗吗？你别指望了，她俩本来就怂，不会叫的。”

他爸拉住唐星辞，说：“听听，他怎么对他妹妹说话的？人生日搞这一出，像什么话，是做哥哥的样子吗？”

“提这个是吧？她比我小几岁？你自己说，我今年24，她现在过的是几岁生日？是几岁？是不是12岁！你说啊！”

唐星辞心中一震，而他爹，手指上一秒还指着，下一秒就扒拉了下来，人也墩地坐下，如一条丧家犬。场面静可闻针，谁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爹的，蛋糕还吃不吃了？”这时谢繁的妹妹突然喊道，抬起头扫了一下众人，脸蛋抽搐了一下，骂了一句神经病，就站起来跑出去了，她妈妈跟着去安慰她。

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他爸顾春歌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他哑声问道：“你真的不能生孩子了？”

谢繁盯着唐星辞说：“我讨厌小孩，谁敢生一个，我掐死一个。”

唐星辞被盯得毛骨悚然，坐立难安。

顾春歌当他在说胡话，在说置气话，摇了摇头说：“我不信，现在国家在提倡生孩子，你都没结婚，怎么可能结扎呢？医院不会给你做手术的，你骗不到我。”

“公立不行还有私立啊，小医院有钱谁管你？两万块就够了，不信你自己去查？哦对了，这还是你给我的两万块。”

顾春歌如同一只被逼急了的困兽，狠狠地盯着他，一口咬定他在撒谎。

谢繁乐了，想他爹真没文化，只会做个复读机，这架吵得有什么意思啊。于是他只能自己添加点内容，说道：“反正你是不可能指望我的，我觉得断子绝孙挺好，要不我怎么会结扎呢？你说是吧，唐星辞。”

唐星辞不敢说话，他感觉谢繁在恨他，他怕这个，不敢开口认证，他怕谢繁等下连他也骂，毕竟落到他身上的目光跟要剐了他一样，他都不敢抬头看人。当下可怖的气氛连他的思想都压制了，他都没有心思去琢磨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只是屏息以待风暴过去。

顾春歌突然发出了一阵悲鸣，然后便站起来破口大骂，说什么“白生你了，你怎么不去死”之类的话。

谢繁也跟个战士一样站起来应战，他自顾自地说：“你肯定是小时候包’皮没割干净，不然现在怎么蠢成这样？你比我需要结扎多了，割了说不定繁殖癌也好了，稍微还能做个人……”

两个人越吵越凶，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唐星辞劝不住他们，反而还被谢繁他爹给推了一把。

谢繁把杯子一砸，一把把唐星辞拉过来，威胁人道：“你再动他试试！”

“我没事，”唐星辞拽了拽谢繁的衣袖，悄声说，“差不多行了。”

谢繁瞪他，他顿了顿，继续劝，小声说：“没必要，真的，我们回去好不好？”

提这出坏事了，谢繁撇开他，更生气道：“回哪个家？你又不跟我一块回去。”

唐星辞被他说得一愣，他终于明白谢繁在气什么了。他想了想，悄声与人说道：“这事我们出去讲，走吧。”

两人又拉扯了一段时间，谢繁临走前放了段狠话，说道：“你以后别来找我，不然我把今天你讲话的录音发到网上去，能让你公司扒一层皮，我真干得出来！你别逼我。”

唐星辞半推半拽地让他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了一段路，谢繁就很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说：“我不用你管我！”

“我没管你啊，我刚刚在里面都没说话。”唐星辞安抚着，想再靠近他，却被他拉开距离，质问道：“你先别碰我，我问你，你之前出国，是不是去见毕海心了？”

这又是哪一出？唐星辞惊愕，斟酌着语句说：“我没跟她单独见面，我哥也在那啊，她还有女朋友，也在那里。”

谢繁气笑了，毕海心喜欢谁他不知道？唐星辞哪怕编人有个男朋友呢？撒谎能不能认真一点？

唐星辞看他不信，也急了，拼命保证自己没撒谎。

“那你直接打电话？对质！找你哥来，或者就问毕海心本人！现在就打！”

唐星辞特别失望，他抿着嘴唇，沉默良久，说：“你不信任我！”

“你能打出这个电话就有鬼了！”谢繁怀着一股报复性的恨意在说话，他高高在上的，想看人低头认错。他潜意识里以为这样就能拿捏对方，为所欲为了。

可是唐星辞答应了，说道：“好，我打，你问毕海心吧。”

一瞬间，谢繁如蒙雷击，他预设的道路粉碎了，连带着在这道路上确立的众多想法也粉碎了，他脑袋空空的，听到了毕海心的声音。

他颤抖，心虚，脚底发凉。他在说话吗？在说的。他问出的每一个问题，听到的每一个回答，都在扎他的心，都在给他自己判罪。现在真相出来了——

我冤枉了他。

“星辞，我……”

“可以了吧？”唐星辞抢回手机，他的脸上一片难堪之色，刚刚一直一言不发。对谢繁现在的道歉与纠缠，他很不耐烦地说：“谢繁，我受够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唐星辞转身离开，在谢繁看不见的地方，他一下子就闪了泪花。

他想：自己怎么那么贱呢？还想立刻原谅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