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霎时变得清晰。
昏倒的薛谭,慌乱的脚步,脱口的姓名。
阮归晨宕机地僵在原地。
“怎么了?”宋艺人看过来,“愣那儿干嘛?”
正在闷头扒拉猪肝的薛谭闻言一顿,回过头。
“……哦。”阮归晨笑容无害,“没什么,吃得有点多,站起来消化消化,毕竟第一次吃蒋老师做的菜,没忍住多吃了点。”
众人:“………………”
薛谭忍笑。
蒋老师被哄得乐乐呵呵:“至于吗,以后有时间还给你们做。”说完又示意其他人,“大家继续吃啊,别浪费,明天做新的。”
*
晚上洗漱后,阮归晨瘫在床上。
他眼神发直地望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代替营业到现在,每天都跟走钢丝一样小心翼翼,偏偏栽在下意识的本能里……
阮归晨翻身把脸埋进枕头。
“啊——!”
他闷着嗓子大喊泄愤。
“嘭嘭嘭——”
清脆的敲门声。
阮归晨一动不动,似乎准备把自己闷死。
三秒后。
阮归晨唰地扭头,眨巴眨巴眼睛:“我闻到了菠菜肉丝盖浇面的味道,还有一个荷包蛋。”
薛谭新奇:“你新东方毕业的吧?”
阮归晨坐起来,做作地整理衣襟:“这很难吗?”
接着爬到床边盘起腿,顺手拿起筷子,夹起一缕刚要送进嘴里,又想到什么似地顿住,矜持地放下筷子。
“吃吧。”薛谭说,“给你做得。”
“啊?”阮归晨懵懵的,好半晌后,才红着耳朵耷拉下脑袋,腼腆的“奥”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
静谧的空间内充斥着小口小口的吸溜声。
桌子紧挨着床头。
薛谭坐在旁边,撑着下巴,安静地凝视他。
看着他呼呼地吹热气,用牙齿咬断筋道的粗面,探出点舌尖将嘴角的汤渍卷入口中,一声不吭的模样,像是真的饿坏了一样。
薛谭不自觉带着点笑:“好吃吗?”
阮归晨不语,只一味地吸溜。
薛谭眼眸微转,改口:“够吃吗?”
直到一碗面下肚,阮归晨才满足地抬起头,两只眼睛雀跃着笃定的火花,语调轻快:“你还会做饭?”
“就会这一个。”薛谭说。
“怪不得饺子包成那样。”阮归晨小声嘟囔。
“……你当时夸我天赋异禀。”薛谭臭脸。
“对、对啊!”阮归晨赶紧找补,“包得那么有灵气,一看就没被经验污染过,可不是天赋异禀嘛!”
“这还差不多。”薛谭傲娇。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寂。
阮归晨扭捏地开口:“那个,薛启凯。”
薛谭:?
薛谭扭过头。
“哎呀没有工作人员。”阮归晨自暴自弃,“我就想这样叫你不行吗?”
“不行。”薛谭冷脸,“原因。”
“原因就是我们每天都这么放松放松放松,真的会让人混淆是在录综艺还是日常生活。”阮归晨快要崩溃,“你都不知道,下午你昏倒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喊了你的名字!但镜头还在拍!”
薛谭沉默了一会:“你……叫了我的名字?”
“对啊!”阮归晨的目光诚恳而真挚,“我不是有意的,当时情况太过突然,很多都是下意识的行为,这次是喊名字,下次呢?下下次呢?”
薛谭没吭声。
阮归晨忍不住伸手在他脸前晃悠:“说话呀!”
“这么难区分的话。”薛谭抬眼,“镜头外我可以叫你宝宝。”
阮归晨:??????????
薛谭清嗓:“宝宝。”
阮归晨:“我要报警。”
薛谭无辜:“怎么了宝宝?”
阮归晨:“我不录了。”
薛谭眨眼:“别生气好吗宝宝?”
阮归晨耳朵爆红地抓起枕头去捂薛谭的嘴:“你完蛋了!薛谭!我要找人弄你!”
“哈哈哈哈。”薛谭笑声明朗而愉悦。
阮归晨闹累了就趴在床上瘫成一张饼,目光呆然:“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叫出去的名字泼出去的水,导演早晚都会发现的。”
“反正也不会播。”薛谭起身收拾碗筷,“导演问起来的话,就说喊得是……一、血糖,意为以为我低血糖才昏倒;二、谢导,意为我晕倒后想喊人过来帮忙;三、血痰,惊慌失措下以为我咳血了。”
有条不紊的一二三条胡诌方案。
一下就抚平了阮归晨慌张了整个下午的心。
是啊,想辩解怎么都能辩解。
那么紧张干什么?
薛谭看他安分恬静的模样,心里也就明白个七七八八,于是起身:“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洗碗了宝宝。”
阮归晨:“…………”
阮归晨:“薛谭!!!”
*
水上摩托的宣传短片,原本商量好主角是薛谭。
但阮归晨翻来覆去琢磨到凌晨,最终决定自己上。
毕竟薛谭能为了维持“薛启凯”的人设做到那种程度,那他作为“阮夏”,也不该总是退缩懦弱。
只是……
阮归晨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没有安全感。
不出差错,稳扎稳打,按部就班。
这才是贯穿他二十五年的处事原则。
所以从下定决心的刹那起,阮归晨就已经爬起来穿衣服了——趁着镜头还没开拍,他打算先下海练习练习,即便现在是鸡都没醒的凌晨两点。
练归练。
淹死了就不好了。
阮归晨坐在床边,犹豫着要不要叫醒薛谭。
这么晚了,把薛谭叫醒的话,他会不会生气?
谁家好人凌晨去开摩托艇啊,他肯定不能理解。
明明不会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他讥讽两句倒也正常。
短短几秒钟。
阮归晨内心飘过去一万句OS。
静谧的夜里,薛谭沉寂平稳的呼吸与阮归晨海浪触礁的心跳错落地交织着,令人思绪混乱。
鼓起勇气不过头脑一热的瞬间。
“薛谭……”阮归晨跪趴在床上,用气声开口,嗓音又轻又细,“我想去练海上摩托,你陪我去行不行?”
无应答。
阮归晨心里打鼓得厉害,一张脸憋得通红。
见状,又深呼吸几次,重新鼓起勇气,稍微提高了点分贝。
“薛谭,你能不能陪我出去一下?”
无应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阮归晨不好意思继续了。
他直起身,轻轻叹了口气。
“趁我睡觉,叽叽咕咕些什么。”
阮归晨一愣,惊喜回头:“你醒啦!”
“嗯。”薛谭慢吞吞坐起来,习惯性地揉眼睛,嗓音瓮声瓮气的,带着睡意未消的绵.软,“什么事。”
“就……”阮归晨支支吾吾。
凌晨两点,练习水上摩托。
这种听起来跟发神经没区别的话,要他怎么开口!
阮归晨不自觉收紧拳头,指甲狠狠嵌进掌心的软肉内,最终心一横,抱着“死就死吧”的态度,全盘托出。
出人意料。
薛谭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满头问号,更没有睡眠被打扰后的丝毫不耐,取而代之的,是微扬的唇角,还有一双少见的温柔的眼睛。
“还知道叫我啊。”
“……你不生气吗?”
薛谭起身穿衣服,疑惑:“为什么要生气?”
“打扰你睡觉了。”
“总比半夜起床上厕所,一摸身边空荡荡,吓得睡不着觉好吧?”薛谭笑容随意,接着打开衣柜拿过两件羽绒服,“走了宝宝。”
“……也是。”阮归晨蹭蹭鼻尖。
三秒后。
“薛谭!!!”阮归晨愤愤殴打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