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数学竞赛的会场空调开得太足。齐然盯着第五道题——一道关于n维空间路径计数的组合问题,题干里某个边界条件的定义让他后颈发麻。他悄悄在草稿纸上写下:「S→R?」推给身旁的陆昭。
陆昭的铅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三毫米,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神。他突然划掉齐然的字迹,改写成:「陷阱。用阿阮的第三引理。」
齐然手指一颤。阿阮的笔记他们上周才在奶奶林秀兰的旧书箱里发现,那套独特的拓扑转换理论根本不在考纲内。
"还有四十分钟。"监考老师的脚步声在过道回荡。
陆昭的左手悄悄移到桌下,指尖在齐然膝盖上快速敲击摩斯密码:「D-O-N-T-T-R-U-S-T-T-H-E-I-R-D-A-T-A(别相信他们的数据)」
会场侧门突然打开。陈轩举着手机闯进来,屏幕上是偷拍的陆昭与齐然在钢琴后接吻的照片。
"评委老师!"陈轩的声音刺破安静的考场,"这两人靠不正当关系获取..."
陆昭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齐然看见他太阳穴旁的血管突突跳动,但伸过去的手却被陆昭反手扣住——十指相扣的力度让齐然指骨生疼。
"没错。"陆昭举起交握的手,"我们恋爱了。现在能继续答题了吗?"
全场死寂。评委席上周教授突然咳嗽一声:"根据竞赛条例第13条,选手私人关系不属于评审范畴。"
陈轩脸色铁青地后退,却被门口出现的两个身影挡住——林秀兰的翡翠胸针在制服警察的警徽旁闪着冷光,她身旁的陆菁华正将某个U盘递给警官。
休息室的监控死角,林秀兰从胸针暗格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片。
"1967年北大荒,"她苍老的手指抚过金属片上的刻痕,"阿阮在牛棚里用缝衣针刻下这些。陆振邦的父亲当时是革委会主任。"
齐然接过金属片对着光,看到放大后的刻痕竟是微缩电路图。陆昭倒吸一口气:"这是...早期计算机的存储器设计?"
"阿阮预见到会有人篡改数据。"林秀兰打开休息室电视,新闻正在直播警方搜查陈氏集团的画面,"所以她给真理上了双重保险。"
电视里闪过一个镜头:陆振邦被押出办公楼时,他手腕上的蝎子纹身缺了一截螯足——和当年殴打阿阮的暴徒特征完全一致。
当主持人宣布他们获得金牌时,陆昭突然抢过话筒。
"最后那道题的数据被人为修改过。"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正确解法需要用到这个公式——"
大屏幕上投射出阿阮笔记里的方程:S=R(1-cosθ)。齐然看见评委席上有几位老教授突然坐直了身体,其中一位甚至摘下眼镜擦拭——那是阿阮当年的同学。
林秀兰在观众席第一排无声落泪。她手中攥着的旧照片上,年轻的阿阮站在同样的公式前微笑,背后的黑板写着日期:1967年3月8日。
酒店套房的阳台上,林秀兰将红绳系在两人手腕上——和阿阮当年留给她的一模一样。
"她走前对我说..."老人的声音混着夜风,"下一个春天到来时,替我看梧桐树发新芽。"
陆昭腕间的胎记在月光下像片真实的梧桐叶。齐然突然明白奶奶为什么总说这片胎记是"天意的礼物"。
房间里,电视新闻正循环播放陆菁华公布的证据:陈氏集团挪用科研经费的铁证,以及陆振邦伪造数学竞赛题目的录音。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始于阿阮当年那份被窃取的研究。
"明天记者会..."陆昭捏了捏齐然的手指。
"我和你一起。"齐然把额头抵在他肩上,闻到淡淡的药香——陆昭昨晚又啃指甲到流血,林秀兰给他涂了药膏。
夜风吹动林秀兰的白发,她望着远处真实的梧桐树影,轻声哼起阿阮教她的俄国民谣。两个少年在歌声中十指相扣,奖牌在他们胸前轻轻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齐然的手机在早餐桌上疯狂震动。微博热搜前三:
1. #数学天才情侣夺冠
2. #陆昭齐然
3. #竞赛组委会回应试题疑云
"拍得还不错。"陆昭滑动屏幕,放大那张被转发十几万次的照片——竞赛现场他紧握齐然的手,背后大屏幕上是那道引起争议的数学题。阳光透过窗帘在他睫毛上投下金色的光晕,丝毫看不出昨夜只睡了三个小时。
齐然抢过手机时,牛奶洒在了林秀兰手绣的桌布上。奶奶只是轻轻"哎呀"一声,用抹布按住奶渍——那上面有她年轻时和阿阮一起绣的梧桐叶图案。
"陈氏集团声明..."齐然念出标题,喉咙突然发紧,"他们声称陆振邦是个人行为,与集团无关?"
"咔嚓"一声,陆昭捏碎了手中的煮鸡蛋。蛋黄顺着指缝流到腕间的红绳上,染出一片刺目的橙黄。
"昭昭。"林秀兰突然按住孙子的手腕,"看这个。"
地方台早间新闻正在播放陆菁华的采访。镜头前,齐然第一次看到陆昭母亲摘下标志性的金丝眼镜,眼下露出淡淡的疤痕。
"这不是两个人或者两个家庭的事。"陆菁华的声音像淬火的钢,"这是整个学术圈需要面对的诚信问题。阿阮女士六十年前的研究被剽窃,如今同样手段——"
电视突然黑屏。陆振国的脸倒映在漆黑的屏幕上,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餐厅门口,手里攥着电源插头。
"好久不见啊,林老师。"陆振国咧嘴一笑,黄牙间卡着韭菜叶。他西装革履,却穿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鞋带上沾着泥浆。
林秀兰的翡翠胸针在晨光中微微发颤。齐然注意到奶奶左手正死死攥着桌布下某个东西——可能是阿阮的信。
"出去。"陆昭站起来时碰翻了盐罐,雪白的颗粒在实木桌面上铺成奇怪的几何图案。
陆振国却大摇大摆地坐下,自顾自拿起陆昭的牛奶杯喝了一口:"小崽子,你妈没教过待客之道?"他的目光扫过林秀兰的左手,"听说阿阮留了些有趣的东西?"
餐厅温度骤降。齐然突然明白为什么陆振国今天冒险上门——他是冲着阿阮的遗物来的。
"你想要什么?"齐然挡在奶奶身前,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烟味混着廉价古龙水的气息。
陆振国从公文包里甩出一沓照片:全是陆昭和齐然在竞赛前后的亲密瞬间,最上面那张是昨晚酒店阳台上,陆昭亲吻齐然额头的画面。
"青春真美好啊。"他故意用沾着蛋黄的手指翻动照片,"不知道昭阳科技的股东们看到这些,会不会担心继承人..."
林秀兰突然站起来。齐然从没见过奶奶这样的表情——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岩浆。她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陆振国的眼睛立刻亮了。
"阿阮的遗书。"林秀兰的声音很轻,"你要看吗?"
就在陆振国伸手的瞬间,齐然一把抢过信封:"不行!"他的指甲在信封上划出五道白痕,"奶奶,这是您最珍贵的东西!"
老人眼中的坚冰突然融化。她抱住齐然,把脸埋在他肩头,齐然感到温热的液体渗透校服——六十年来第一次,林秀兰在别人面前落泪。
"这个符号我见过!"陆昭突然压低声音,引得图书馆管理员瞪了他一眼。他指着阿阮信纸上某个像三片梧桐叶交叠的标记,"在周教授的手稿上!"
齐然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陆昭的耳垂。信纸上的钢笔字已经褪色,但那个符号依然清晰——像三只手牵在一起。
"等等..."齐然从书包里掏出林秀兰今早偷偷塞给他的小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同样的符号,旁边标注:「当三体一线时,真相自现。」
陆昭突然抓住齐然的手腕:"三月二十一日!春分!"他的眼睛在台灯下亮得惊人,"阿阮和林奶奶的生日都是那天!"
两人同时扑向电脑。当陆昭输入日期和特殊符号时,校史档案库弹出一份加密文件——1970年北大荒某科研站的实验记录,署名正是阿阮。
"这是..."齐然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粒子加速器的原始设计?"
陆昭快速滚动页面:"被陈氏集团注册专利的那个型号...阿阮才是真正的发明人!"
### 第四节:背叛者的儿子
图书馆闭馆铃声响起时,齐然才发现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最新一条来自陈小云:「陈轩在急诊室,说要见你们。」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气息。陈轩躺在隔离病房里,手臂上连着监护仪,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见到他们,他挣扎着举起手机,屏幕上是陆振邦的短信:「处理干净,否则你妈的治疗费——」
"他给我注射的东西..."陈轩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说是能提高智商...其实..."他突然抽搐起来,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陆昭下意识后退半步,撞进齐然怀里。医生冲进来时,齐然看见陈轩床头柜上摆着本《线性代数》——书页边角全被啃烂了,像是某种啮齿动物留下的痕迹。
"他这几天突然开始疯狂自学数学。"护士小声说,"说必须解开什么公式..."
走廊长椅上,陆昭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齐然轻轻碰了碰他手腕上的胎记:"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陆昭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如果当年我妈屈服了,现在躺在那里的会不会是我。"
暴雨突至时,他们正在公交站等车。齐然拽着陆昭躲进路边的红色电话亭,狭小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我妈刚才发消息。"陆昭的睫毛上挂着雨珠,"说董事会有人提议送我去瑞士读书。"
齐然的心脏停跳了一拍。电话亭的玻璃上雨水纵横,像无数条蜿蜒的河流将他们与外界隔绝。
"什么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陆昭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下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