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博眉间皱起,望了眼燕回手腕,将手中拿着的契约放到桌上,手掌压住。
他面上只有层皮包裹住骨头,衬得眼睛格外突出,沉沉地望着某处时,一潭幽深死水般。
“不知少侠袖中何物?”
孟逢晴为燕回所制蛊铃的最后一道程序是用真气唤醒,此后蛊铃认主,可以用真气控制。
这种蛊铃极为难得,孟逢晴也就做了这么一只。
燕回没想到参加个赌局,蛊铃会意外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响起来。
他手腕真气细微漂浮一瞬,蛊铃声戛然而止。
蛊铃只有感应到周围有蛊虫才会发出声响,而这种感应会因为蛊虫品质与蛊虫情况的不同有所强弱。
根据他和孙博之间的距离,那蛊虫隐藏得还挺深。
燕回不免想起云平安和楚惊弦。
“这和赌局有关系吗?”
这世上寻蛊的东西不少,岁安给他的蛊铃只有这么一只。
他可是易容来的,被认出来还易容做什么?
这话问得直白,也是威胁。
此次赌局本就是计,双方之间因为“赌局规则”达成潜在的平衡。
众目睽睽的,若是他们这边“不讲理”,这些来参加赌局的人也可以不遵守赌局规则,甚至为了利益聚成一团,反过来威胁到他们。
这不知来历的人是个硬茬儿,需要多注意。
孙博拿起契约递过去,没作任何解释,只道:“抱歉。”
燕回淡淡道:“无妨。”
他扫了眼契约,签字时仿了别人的笔迹,写下“赵一淼”,按下指印。
名字可以有假,指印不会,何况还有孙博这样的人在这里看着,以防别人作假。
但燕回在准备参加赌局时就已经想到可能会签下类似于生死状的东西,早就在手指上做过掩饰。
孙博没看出这点,接过契约,什么话都没说。
燕回干脆转身。
韩旭收回探究的目光,问手下两人:“你们说,什么东西会在靠近孙博的时候突然响起来?”
段东岳摇头,那听起来像是一种金属乐器的声音。
韩瑞泽道:“藏在身上的,估计是什么铃铛吧,不小心响了下。”
那声音只响了少许时间,确实很可能只是不小心响的,只是时机过于凑巧罢了。
外围人群中,小岳山庄的一个弟子说了相似的猜测。
韦东琅摇摇头:“不管是不是时机巧合,孙博这么在意,他身上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韦东琅现在有些后悔听了师父的话没参与赌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已经生出动摇,他们真的能当那只黄雀吗?
燕回离开,队伍继续往前。
排在燕回后面的几位将刚才的事情看得清楚,都更倾向于燕回袖中的东西是靠近了孙博才响的。
几人自以为隐晦的目光在孙博身上流连,全无发现。
孙博假装没看见,木头人一样拿契约收契约。
孙老二排在第九,他现在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心情非常复杂。
刚看到孙博时他过于惊讶激动,没有思考“孙博突然出现在此次赌局中”这件事情背后的利弊,此时已然后悔。
先前因为韩旭的打断,他没法继续问孙博问题,但也有了时间让他在腹中打了腹稿,想着到了孙博面前再问。
混迹江湖多年,他十分清楚,他现在的处境不大好,应该做些什么来削弱别人对他的猜忌。
可真到了孙博面前,面对着阴沉到骇人的孙博,他心中打了个突,变成了不敢开口。
之后的签契约极为顺利,等人全部签完,孙博一言不发收好东西,转身往画舫那边走了几步,拐杖轻点,回了画舫,一瘸一拐进了船舱。
铜锣声响,满场静寂,一种无形的压抑弥漫开来。
场地上,有侍卫上前,几乎同时将蒙在桌上的灰布揭开,十张刻有不同赌盘的赌桌展现在众人面前。
侍卫拿着灰布退下,雪颜对着众人道:“第二轮赌局以第一轮赌局结束后换得的骰子为筹码。
“赌局按照小组对赌,可单人对赌,也可多人对赌。
“赌局玩法由赌局双方自行商定,但必须要借助场地上的十张赌桌。
“本轮赌局从开始到结束共一个时辰时间,时间到后,骰子总数量前三的小组的所有成员均可以进入第三轮赌局。
“若三个小组人数未达十人,则按照个人持有的骰子数,从大到小依次排序,排在最前的一人可进入第三轮。
“若排在最前的超过一人,则并列的几人进行加赛,赌局规则到时候由我发布,胜者进入第三轮赌局。
“此次赌局和第一轮赌局一样,一不可强抢,二不可作弊,违反规则之人,按照契约上所写,将付出两只胳膊的代价。
“还望诸位谨记。”
铜锣声再响,人群逐渐骚动。
燕回抽到的是“拾叁”,与他同组的是一男一女。
男子名叫方弘宁,三十左右,瞧着风度翩翩,衣着讲究,手持一把扇子晃悠。女子名为张翠兰,看起来四十多,普普通通的农妇打扮,腰间挂着个布兜,里面装着活物,听口音是黑石城这边的人。
抽签的时候他们已经认识过,当时还不知道规则,没那么多心思打好关系,现在可不一样。
方弘宁看着最靠谱的燕回,嘴里问:“你们有啥计划不?”
张翠兰一直低着头不怎么直视别人,听到问摇摇头。
“我都行。”
燕回道:“先去看看赌桌吧。”
骰子和普通骰子不一样,连赌桌都给他们定好了,不先去观瞻一下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