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闻榭面前摆着一张只写了寥寥几行字的纸张,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检讨书”三个字。
检讨下周一早上在念,中间还有近两天时间,他倒还不是怎么着急,半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转着笔。
天气炎热,宿舍里早就开启了空调。
贺闲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把手机摆在桌上看电视,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着。
周末是允许学生留校的,手机一般是上学期间上交,假期就会发下来——虽然他们大多人都会交备用机。这时候自然怎么玩都没事。
闻榭打了个哈欠,看着面前的纸张有点头疼。
自孙才德要求他们继续实施“一带一路”计划后,贺闲非常乐意,总是追着他讲题,时不时还要被叫去办公室验收成果,导致现在一看见字就头疼。
圆珠笔“啪”的一声转飞出去落在地上。
没等他弯下身伸手去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捡起了笔。
“累了?”贺闲把笔放在他面前。
闻榭有气无力地嗯了声,过了几秒后又觉得这个字不准确,开口道:“困了。”
他故意拉长音调,声音黏糊糊的,闭着眼趴在桌上,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人,起床后也没怎么注意形象,头发乱糟糟的,短袖睡衣领口歪斜着,露出一截锁骨。一时与刀疤倒真有些相像。
贺闲手机里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大声,闻榭听着这声音越听越不对劲,他把椅子往贺闲那边移了些:“过去点,看什么呢?”
他眯了眯眼,看着手机上方电视的名字:“……神兵小将?”
贺闲一手抵着下巴,半阖着眼,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
见闻榭凑过来十分大方的把手机往他那边移了些。
“你幼不幼稚?”
闻榭说完忽然反应过来这话他似乎说过很多遍了,这又不是第一次瞧见贺闲摁动画片来看,甚至不止他知道,几乎可以说是全校都知道。
那次检讨的内容他至今忘不掉,暗暗想着,得等贺闲写完检讨后把他的拿过来确认一下没有写什么乱七八糟的。
身旁的人并没有理会他的话,面不改色道:“看不看?”
“……”闻榭一时语塞,过了许久才开口,“看。”
他在遇见贺闲之前没有怎么看过动画片。小时候没有手机,他在家的活动范围除了房间几乎没有,那会儿房间里没有电视,夏婉音觉得幼稚也没在手机上给他放过。后来上了中学,更没机会接触这些“小孩子”的东西了。
闻榭还保持着趴在桌上的的动作。
手机播放到欢快的片尾曲时他才反应过来贺闲已经把手机完全放在了他面前。
两人手臂贴在一起,能感受到贺闲身上传来的暖和温度。
贺闲闭着眼,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临近期末考,贺闲总是在熬夜刷题,平时上课也不见他松懈。
有时候闻榭总觉得把他们两人安排做同桌是孙才德为了找一个对照组。
他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移了一些,可是宿舍里的板凳有些旧,一动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拖动声,闻榭立马停住手,但还是吵到了贺闲。
贺闲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闻榭有些愧疚,低着头道。
“你没吵醒我,这样睡本就容易醒。”贺闲目光中还带着惺忪的睡意,他捏了捏眉心,让自己强打起精神。
闻榭看他这样没忍住开口道:“现在是周末,你睡会儿呗,像你这样容易猝死。”
贺闲倒没有反驳他,现在确实困,他点了点头,起身去床上休息。
宿舍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空调嗡嗡运行的声音。
-
晚上等闻榭回到寝室时贺闲才刚醒来。
“回来了?”贺闲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下一秒,瞧见闻榭抱着一个礼盒进来明显愣了一下,他不爱去问别人隐私,但看见闻榭抱回来还是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
礼盒上喷了很重的香水,很精致。
香味在寝室里迅速扩散,是某种花果香调。
他看着这个盒子下意识皱了皱眉。
闻榭把盒子放在桌上,耸了耸肩,注意力在礼盒上,含糊解释道:“不知道,她突然把这个放在保安室让我快点去拿。”
贺闲装模作样哦了声。
拆开礼盒,里面装了许多拉菲草做装饰,闻榭在里面翻了几下找到一个盒子,拿出来时贴在下面的一张纸落了下来,飘到桌子上。
纸张飘落到贺闲面前,他没忍住看了眼上面的字,随后瞬间愣了一下,念出来:“榭榭?”
“哈?”闻榭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眼里满是不解,两人僵持着这个动作几秒后他试探性开口,“……不用谢?”
“……”贺闲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闻榭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上面是这样写的。”
闻榭这才注意到那张卡片,他捏起来看了眼,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给榭榭宝贝。
………………
贺闲装作若无其事开口:“你女朋友送的?”
寝室里一时安静地可怕。
“我没有女朋友……”闻榭一把抢过卡片,闭了闭眼,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姐送的,这字……她故意的吧……”
他居然还以为贺闲在跟他道谢。
他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今天闻玥会突然送一个这个过来,今天是他生日。
生日他不常过,小时候夏婉音从来没给他过过生日,只有闻玥偶尔想起来就去买一个蛋糕给他尝尝。后来也就周袖和江肆会缠着他会给他过生日,只是江肆出国跟他们断了联络后便没有过了。
贺闲点了点头,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今天生日?”
闻榭打开手里黑色的盒子,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里面装着一瓶香水。
瓶子下面压着一个较小的纸片,上面写着整齐的一行字——
在柜台闻到这个味道觉得很适合你,便买来给你做生日礼物。十八岁了,生日快乐。
闻榭的指尖轻轻按压喷头,一缕淡金色的雾霭落在他的腕间,意外的好闻,味道不浓,淡淡的木质香,闻着很舒服。
瓶身在灯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闻榭有一瞬的出神。
“生日快乐。”贺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闻榭扭过头,看见贺闲站在自己身侧,目光落在那瓶香水上。
“谢谢。”他干巴巴地回应,有些不习惯。
他晃了晃香水瓶子,开口道:“挺好闻的,要试试吗?”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刚刚他进门就看见贺闲在他进门时皱了下眉。
贺闲没有说话,闻榭以为他不太喜欢香水味,在放下手的瞬间,面前的人向前倾身,在他手腕上轻轻嗅了嗅。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又太过突兀,以至于闻榭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贺闲低下头,鼻尖靠近他腕间那片还残留着香水气息的皮肤。
温热、湿润的鼻息打在手腕上,像夏日掠过湖面的风,轻轻拂过闻榭手腕的那片区域。
闻榭的呼吸瞬间凝滞,那一小块皮肤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热度以惊人的速度顺着血管蔓延,顷刻间便席卷全身。
他动作一顿,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仿佛被钉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时间被无限拉长,又或许只过去了一秒。
当闻榭往后退时,贺闲已经先一步退开,直起身,声音低沉:“确实好闻。”
明明在空调房里,但闻榭依然觉得燥热。他微微别开脸,手腕上被贺闲气息拂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像是被烙下了一个无形的印记。
他无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摩挲着那片皮肤,仿佛这样就能平息那种奇怪的灼热感。
闻榭抬起头,发现贺闲已经退到了安全距离,正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闻榭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忘了。”贺闲轻笑了声,眼睛弯弯的,带着明显的笑意,“很适合你。”
闻榭忽然觉得刚降下去的燥热重新席卷而来,耳尖烫得厉害,他不用看就知道肯定红得快滴血了。
他揉了揉耳朵,有些不敢看他,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哦了声。
贺闲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想笑,他微微歪了下头,开口道:“十八了?”
闻榭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呢?”
“我?”贺闲笑道,“比你大一个月。”
闻榭正想说什么,只见贺闲转过身,在衣柜里拿了件衣服出来,他改口道:“你换衣服干什么?”
“当然是要庆祝生日。”贺闲说的理所当然,仿佛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这可是十八岁生日,总不能在宿舍闻一下香水就完了吧?”
闻榭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对他而言生日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过了许久,他别过脸:“也得先等宿管阿姨点完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