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泽初始还在疑惑和好奇，看到谢唤突然凑近的脸，慢慢靠近，得知落点在自己唇上，夔泽想也不想，伸手挡在唇上。

谢唤的吻落空，也不能说是落空，只是没有亲在想要的位置，“父亲，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曾经说过的，只要我做得好，都会得到你的奖励的。怎么？就因为父亲失忆了，不记得以前，就要对你之前的承诺失约。父亲，我是乖孩子。你这么做对我太残忍了。”

夔泽被谢唤一连串的话说得头昏脑胀，他竟开始在脑中反省自己，反省了几秒回想起来也是一无所获，他道：“阿唤，不可以亲这里，只有彼此的爱人才可以亲这个地方。阿唤要把它留给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亲上去。”

“随随便便？”谢唤喃喃几句，“父亲，我可不是随随便便。你这么说我就伤心了。”

看到谢唤又想要哭的样子，夔泽有些无措，却还是温柔地哄少年，“我错了，阿唤。不应该这样说你。可是阿唤，刚才这样除了你喜欢的人，以后不可以对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一个人做。嗯？听懂了吗？阿唤。”

“可是你也说了，可以对自己喜欢的人做，我喜欢你，为什么我不可以亲你？而且这是我的奖励。”谢唤有些不满，“父亲，你说了，只要我想要你是什么身份，你就会是我的什么。我现在缺一个爱人，为什么你不可以是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我的心脏？”

谢唤幼稚的话让夔泽笑出来，温柔的笑看上方的白发少年，少年有些幼稚，说出来的想法有些不着边际，不过没关系，夔泽永远会接受这样一个他。

夔泽摇了摇头，“阿唤，这不一样。你还小，大脑发育尚未完全。这个年纪的你，很容易弄混亲情和爱情，误把亲情当爱情。即使你没有将这当做亲情，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能称之为爱情。这是纯洁的悠久的羁绊。我可以是你的任何人，但不可以是你的爱人。”

谢唤初始有些不满，听完夔泽所说，却也有些疑惑，他问：“父亲，什么是爱情？”

“爱情的话，我认为更像是另一种更纯洁更美好的羁绊。未来会出现一个人，她会让你为之魂牵梦绕，会让你的心为之剧烈跳动，会让你日夜想念。你渴望着她，你的浑身细胞会渴望她的靠近。幸运的话，你们会一起生活，举办盛大的令人向往的婚礼。不幸的话，你会在角落对其默默想念。无论如何，你都会为之牵动，你会高兴这么一个人出现在你面前，来到你的生活，即使可能她只停留一个瞬间，那你也会满足了。现在阿唤十七岁，你想不明白，可以慢慢想。”夔泽温柔的声音在寂静中回想。

谢唤躺到他身边，顺着夔泽的话，谢唤将手置于心脏处，他的心脏剧烈跳动，想象一下夔泽以后会消失的可能，他眼中流露出偏执。

这是谢唤的偏执，是一个孤独的人抓住手中自己唯一东西的占有欲。

他想，没有这种可能，死亡也不会将我们分开。

他死后要将骨灰一半洒在塔拉林斯山，让父亲记住他，让他日日忆起他。一半在分为二，其中一半做成茶杯，让父亲日日饮用，另一半洒在父亲的居所，伴他日日夜夜。

夔泽突然想到什么，他问，“阿唤上过学吗？”

谢唤点头，“其实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上过，八岁那年到谢家，差不多一个星期有四天会有老师来家里给我上课。各个科目都有。”

从八岁那年的不情愿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谢唤突然想到什么，他道：“老师说，以我这个水平可以参加高考，上一个在省里很好的大学。”

谢唤没有出过千山寨，过去的十七年里，他一直生活在塔拉林斯山。对于外界的消息，只有从每次不同老师来上课时候带来的报纸才可以窥见一二。

他知道手机，知道一些现代社会的科技产物，可知道是那么一回事，有些他见过，有些没有见过，对于这些，他始终有着一个模糊的概念。

“大学是什么？”

塔拉林斯山的教育资源很落后，年老的寨民会从寨子里的学堂学得认字，可随着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寨民也开始将孩子送到外面求学。因着祖训，那些孩子最终会回到寨子里，为这个久远的寨子加入外界鲜活。

但是并不是只有谢家才会请私人教师到家中授课。

阿塔木鄂族擅长狩猎，他们赖以生存的塔拉林斯山又为他们提供来自大自然的源源不断的珍宝。

钱财对于阿塔木鄂族是一件小事，有些小钱，物质欲望不重，也让他们对下一代人的培育更加上心。

只是阿塔木鄂族的孩子很难融入外界，他们从来不肯轻易脱下属于阿塔木鄂族的衣服，他们热情却又高傲的性格也让他们在和人相处时不经意会让他们难堪。

这些隐形的欺凌让一些不会变通的孩子饱受外界之苦。

于是一些孩子会回到寨子里，他们的长辈会从外界聘请老师。

时代发展着，人口庞大的人类即使是一部分人报考老师的岗位，总体也会显得很多。没有找到工作的人比比皆是。不怕辛苦，不畏遥远的人很乐意当私人教师。

也是从他们口中谢唤才得知大学这个词。但是他们不会细讲，每一次上课后都会匆匆离开。

这也让谢唤的问题积压着。

夔泽想了想，他身为山神，守护着塔拉林斯山，见证了这座山的生灵的生老病死，他也曾外出游历过，可是对于大学，他却难以将其完全概括，这太有意义了，也太难了。

夔泽仅能用这样的简单话语向谢唤阐述他的观点，他道：“大学，是人类真正意义上的对知识的开拓。大学前，人类接触到的是知识是表面的，来到大学，优质且多样的知识会源源不断涌入你的脑海。大学，让人类更深入探索世界奥秘，让人类无限突破自我。大学是宇宙中心，是所有的科技诞生基础，是人类进化必不可少的阶段。”

夔泽转身，他盯着谢唤的眼睛，直至少年眼神不在游移，“阿唤，我希望你能去上大学。”

———

夔泽带谢唤离开这里，外面有人守着，也有人按时来这里送餐，但要逃出去很简单，稍微用一点妖力捏造一个傀儡。

一个普通的只会说一两句话的傀儡很适合现在的情况，只要不是在自己手里出事，没有人在意里面关的是不是谢家少爷，他们不会探究事情的真假。

清风拂过，遁地千里，眨眼间夔泽带谢唤来到位于半山腰的他的家。

对于这里，谢唤很是熟悉，对于不熟悉的就是眼前仿佛活过来的巨树。

“夔泽，你怎么带一个人类小孩子来这里？”

在过去，妖怪和人类也是有过共同生活的时候，一百年前，在这片土地是仍有许多妖怪的踪迹。

百年时光改变了太多，木升时不时觉得，他和夔泽就像是被时代遗弃的妖怪。

对于谢唤的到来，比起惊讶，木升好奇居多。

“这个人类小孩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十七年前，谢唤来到这里的时候，木升尚在沉睡，木升对谢唤的气息感到熟悉也是应该的。

夔泽指了指木升，他对谢唤道：“阿唤，这是木升，一个年级很大的树妖。”

夔泽又对木升道：“他叫谢唤，这应该是我十七年前在山上捡到的小孩，你不知道他也是自然的。过去，他应该在这里住过八年。”

谢唤看过去，这巨树依旧如寻常一样，只是树上的叶子震动得更欢了，猜想夔泽正用特殊的手段和木升沟通，谢唤于心中闪过不满，却很快消逝。

木升将声音传到谢唤脑中，他不能化形，没有嘴这个器官，想和人类或者妖怪说话就只能通过耗费妖力进行传音。

就像是特殊频道需要特定的通讯设备或者特殊的密码才能接入，木升将谢唤接入频道，这样一来，他传话也就不是只能和夔泽了。

“人类的小孩，我是木升，你可以叫我木爷爷。”

“不行不行。”

谢唤本想顺应木升的话，此刻听到夔泽说话，揣着疑问，他看过去。

木升同样不解，他问：“不可以吗？我也活了很久了，人类小孩十七岁吧？没有我年纪的零头大，为什么他不可以叫我爷爷？”

被他们两个人看，夔泽的脸莫名燥红，这是被羞的，“阿唤叫我父亲。木升你又要他喊你爷爷。我们两个年纪一般大，这不是差辈了吗。”

“父亲原来是担心这个。”谢唤笑看夔泽，“不管父亲多大年纪，我都不会介意的。如果父亲实在过意不去，不如我也喊你爷爷？夔泽，爷爷？”

“你……这。”木升沉默良久，“夔泽，我错看你了。我看你这副长相，还以为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没想到，你颇有些不要脸。”

听到木升这般话，夔泽当即用手掩面，他年纪很大是不错，和人间还有妖界那些人类妖怪比起来，他保养得很好，一张俏脸看不出底下实际有着将近七千岁的年纪。

被谢唤喊作父亲，他尚能接受良好，也没有纠正他称呼的欲望。他很能共情过去的自己。

可要是被喊做爷爷，夔泽默想，看来他终究是年纪大了。

谢唤走过来，他似乎是发觉夔泽不易察觉的小心思，他凑到夔泽耳边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叫夔泽你作父亲吧。养育八年的恩情不能忘。何况父亲区区几千年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叫爷爷太过了。叫你父亲，好不好。”

夔泽听到这话，更加羞愧了。

他也觉得自己不要脸，仗着小孩子年纪小，明明这个岁数能做他的祖宗却要让小孩子喊他父亲，虽然人家小孩也自愿，但还得心中略有些过意不去。

不待夔泽继续想下去，木升开口道：“那个人类小孩又来了。”

“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吗？”谢唤问道。

木升肯定的说：“没有，就她一个。应该是来找夔泽的。这个小孩已经连续两天来这里了，她不做别的事，就是一个人默默在那里站着，两天来了好几次。”

也正是因为这样，木升对她的印象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