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肖恩收回调料瓶往柜台走，感受到蒂亚戈的视线还锁在他身上，忍不住道：“看我干嘛？”
蒂亚戈不说话，脚步自动跟着来到了柜台前，眼睛湿湿的，眼神既委屈又感动，还带了几分迷茫。
林肖恩见他这副样子，劝道：“哎呀，没事的，你别把那种人的话放在心上。”
他收好调料，又拿起清洁布去收拾大眼男那一桌。蒂亚戈心不在焉地跟在他后面，像影子一样，走到哪跟到哪。
看他受打击的样子，估计甚至不是有意跟着，而是心神恍惚进入了自动航行模式，脚步不受脑子控制。
林肖恩问：“要不你坐下缓缓？”
蒂亚戈声音微弱：“我欠你一次。”
这对林肖恩来说是小事，他也不想蒂亚戈放在心里，便边擦桌子，边轻松说道：“你要是想报答我，就好好弄咱们的作业。”
蒂亚戈却摇摇头：“本来也是我的作业，不算报答你。”
林肖恩劝他放轻松，一直看热闹的同事也过来安慰了几句，后来蒂亚戈失魂落魄地走了。过了会儿，林肖恩也结束了在这家店的最后一天工作，和同事道了别。
回家途中，他经过一家超市，进去买了晚餐食材，准备炒两盘菜，抚慰自己那颗吃了好几天残羹冷饭的胃。
切辣椒的时候，他还美滋滋幻想一会儿做的爆炒牛肉，香味飘遍全楼，把大家都馋死。可临开火时他才想起来，脑袋顶上还有个烟雾报警器，正张开毛孔等着吸他的烟，然后呜哇呜哇叫，把全世界的消防员都引过来。
他赶紧放下菜刀，擦擦手，翻箱倒柜找出一根橡皮筋和厚塑料袋，准备把警报器包起来。
切斯顿开门回家的时候，林肖恩正将椅子往厨房拉。
看见眼前景象，他不解道：“你在干什么？”
林肖恩和他简单解释一句，便拿着道具，爬上椅子准备开包。
“小心点，别摔了。”切斯顿将外套扔到沙发上，撸起衬衣袖子，“我帮你。”
林肖恩以为他要替自己包，赶忙道：“不用，这么点事，我自己就......”
话没说完，一双大手环住了他的腰，切斯顿整个人都贴了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他的下巴抵在林肖恩的胃上，抬起头，棕色的眼珠让灯光映得闪闪发亮，他一脸无辜道：“怎么了？你弄啊。”
啊，是这么帮的意思吗？
林肖恩的腰忽然前所未有的敏感，他双腿发软，好像得了恐高症一样，全部的意识都向腰流。
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抬起手，开始包裹警报器。
切斯顿动了动脑袋，脸埋在林肖恩的肚子上，猛吸了一口气：“好香啊，你用什么沐浴露？”
他呼出的气，隔着衣服都要灼伤林肖恩。
他搞不懂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干活，却没有推开，嗓子紧巴巴地回答：“明明是洗衣液的味道。”
“不是吧。”切斯顿化身鉴香大师，“一定是你身上的味道，我检查一下。”
林肖恩刚想问“检查”是什么意思，只见切斯顿把头离远了些，一下子撩开他的上衣，卷到胃部，随后重新埋头。
没了衣物阻隔，他的脸直接贴在了他的肉/体上。
“哎！起来！”一小块裸/露的皮肤，让林肖恩感到像被人扒光了一样羞耻。
他丢开皮筋和袋子，想推开切斯顿的头，可手却如同得了软骨病一样使不上劲，在切斯顿的发丝间撸来撸去的，也不知道是推还是拉。
切斯顿不为所动，埋头在他肚子上猛吸了一大口，吸完也不抬头，依然保持这个姿势。
他张嘴说话时，嘴巴几乎含着林肖恩的皮肤，黏糊糊地说：“明明就是你身上的味道，香香的，到底用的什么产品，快告诉我。”
林肖恩的双手还插在切斯顿的头发里，他终于找回力气，拉开了他的头。
切斯顿像饭吃到一半，被人撤了粮的小猫，在下面哀怨地瞪着林肖恩。
林肖恩抬手，冲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啊！疼！”切斯顿吃痛，松开一只手，揉了两下脑袋，揉完又把那只手放回了林肖恩腰上。
不过这回他的头离远了些，虽然还是一脸不服气。
林肖恩赶紧将衣服拽下来，羞愤道：“谁让你掀我衣服的！”
“这不是帮你确认一下嘛，不谢谢我就算了，还打我！”
“谢谢你？”林肖恩两根手指用力戳他的脑袋，切斯顿的头被推开，又弹簧一样归位，“没把你踹出门就不错了！”
“你不是直男吗？直男露个肚子算什么大事？”
林肖恩无语地踢了他一脚，不过话也不假，夏天晚上烧烤大排档转一圈，老大哥们一半是露大肚皮的，另一半是光大膀子的。
切斯顿的脑袋轻轻拱了下他的肚子：“虽然你的腹肌连我的三成功力都没有，但也算够看，露就露吧。”
“滚啊！”林肖恩怒吼。
什么叫“连我的三成功力”都没有，这个臭不要脸的！
虽说他健身的年头不长、频率不高、强度不大——好吧，明天起他一定努力——但凭什么嫌弃他！
等等，他是在嫌弃他吗......
林肖恩内心风雨突降，不同于刚才的小打小闹，这回他真觉得心里拧巴巴的，一把推开了身上的切斯顿。
这次切斯顿被他推得跌了两步，差点摔倒。
“别碰我！”
林肖恩气恼地跳下椅子，炒肉都没心情吃了：“那你就去健身房找室友，或者在门上贴个告示——‘本屋卡身材，没有十二块腹肌禁止入住’。”
“十二块腹肌？”切斯顿失笑，“皮皮虾人吗？”
他捡起地上的塑料袋和橡皮筋，接班站上椅子，替林肖恩绑：“‘卡身材’是什么意思？”
林肖恩一生气语速就会变快，他的脑子跟不上嘴，“卡身材”让他直译成“card body”，难怪切斯顿不明白。
这会儿他已经坐在沙发上，不过是从厨房走到客厅的功夫，他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一向最乐呵的他，突然那么敏感。
他有些不好意思，向切斯顿解释了“卡身材”是什么意思。
切斯顿听完“噢”了一声，他的眼睛和手专注地落在火警器上，嘴巴却说：“那我们的公寓本来就‘卡’。”
他学着林肖恩的蠢用词。
“卡什么？”
“脸啊。”切斯顿认真地说。
林肖恩愣在沙发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被他哄到，还是被他土到。
但他的心情忽然转晴，仿佛一片阳光明媚的大草原，舒坦得可以原谅所有人。
“你吃饭了吗？”他问。
“没有。”
林肖恩翘起脚：“那你好好包，包好了我带你体验一下，‘连干两碗米饭’是什么样的感觉。”
切斯顿笑了笑。
这时林肖恩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蒂亚戈。
他的声音依然丧气，但比下午强了不少：“肖恩，明天见面讨论一下我们的作业？”
老虎爬树，大象跳舞，都不如蒂亚戈推进度稀奇。
他们两个约好时间地点，林肖恩嘱咐道：“这回你可别再迟到了。”
“放心。还有一件事，我想出来怎么报答你了。”
“噢？”林肖恩来了兴趣，他都不知道自己缺什么，竟然让蒂亚戈给想出来了，“说来听听，田螺先生。”
“什么田螺？”
“口误，你说。”
蒂亚戈顿了顿，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你不是没地方住吗，可以和我一起住。”
“啊？”
林肖恩以为“报答”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蒂亚戈不仅拿它当一回事，而且还这么认真。
这回报大得他不知所措：“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慷慨......”
“可是你现在不正需要住处吗？”蒂亚戈说。
林肖恩望向厨房里仔细包捆的切斯顿，他感受到客厅里投来的目光，抬眼对上了林肖恩的视线。
目光交集，他温柔一笑。
林肖恩难得见尖牙利爪的切斯顿，有如此柔和的时刻。
他长得真好看，应该少一点口是心非的嘲笑，多一点这样温暖的笑。
林肖恩收回视线，轻声对电话里的人说：“谢谢，可我有更喜欢的东西。”
*
“你到底更喜欢什么啊？”蒂亚戈咬着平板笔，好奇地问道。
“我不都说了嘛，随口胡诌的。”林肖恩拍了拍他拿笔的那只手，“别咬了，万一漏电，我就没搭档了。”
昨晚那通电话，他们约在了今天的图书馆研讨室，不出意外，蒂亚戈又迟到了五分钟。
不过这回他倒没表现得那么欠揍，他一路小跑过来，跑得头发都吹飞了，一脑门汗。
“对不起！我发誓今天真是提早出门的，可半路车抛锚了，真不能赖我！”
看他那副着急的样子，林肖恩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他，可能他就是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吧。
蒂亚戈复原能力点满，今天就恢复到往日大大咧咧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刚受了情伤。
也是今天林肖恩才知道，原来蒂亚戈咖啡因过敏，怪不得上次他们约在咖啡厅，蒂亚戈刚开始不同意。不过当时林肖恩以为他找茬的，根本没理。
也怪不得那对狗男女频频在咖啡厅约会，就是为了避开他。
学着学着，蒂亚戈提起了昨晚的对话。
林肖恩那句“我又更喜欢的”，他理解成了有更喜欢的礼物，所以他今天一直追问到底是什么。
首先，林肖恩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其次，林肖恩也不知道，自己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饿昏了说胡话的意思。
反正不是讨礼物的意思。
可是蒂亚戈就不信，缠着问，林肖恩又答不出来，最后他怀疑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和我住，所以故意说了个‘更喜欢的’，来拒绝我？”
林肖恩想了想，逻辑上也没错，便点了头。
蒂亚戈放下笔，揽过他的肩：“没事的，我家很大，就我自己一个人，离学校也近，你不会打扰到我的。”
他又说：“而且你不是说，打算读完就回国吗，我就当给自己找了个短期室友呗。”
短期室友？
林肖恩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你最好愿意和我结婚，否则我能在你家住到天昏地暗。”
蒂亚戈呆住：“你想和我结婚？”
“嗯哼。”
林肖恩只是逗逗他，没想到蒂亚戈直接定住，眼睛都不眨。
“怎么，吓傻了？”林肖恩调侃道。
“不是。”
蒂亚戈自言自语似的：“从来没有人说过想和我结婚......我的哪一点，让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糟糕，他怎么进入伤春感秋的状态了？
林肖恩也是嘴欠，何必跟一个昨天刚被两个人渣伤害了的人，开婚恋玩笑。
他安慰道：“你很好啊，大方又有活力，肯定会有人爱你。”
“是吗？那为什么我的池塘是一般人的两倍，却没有人好好爱我？”
林肖恩真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好好的，就激起他“nobody loves me”的致命伤。
他摸摸蒂亚戈的脑袋，劝解道：“可是你遇到坏人的概率也比别人高啊，别人也就被一个性别的人渣伤害，你是左右脚都有踩屎的几率，可不就倒霉嘛。所以不是你的错。”
话糙理不糙，他好不容易安抚好蒂亚戈，这人又把注意力抛回了住宿的问题上。
“你这么善解人意，为什么和室友关系那么差啊？”
林肖恩被他问猛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和室友关系差了？”
他仔细回想，是昨天在柜台点单，蒂亚戈自己说的“你室友嫌弃你”，要么是他先入为主这么理解了，要么是把自己说的话记混了。
蒂亚戈反问：“那你为什么申请调换公寓？”
“......因为我室友不想我住那。”
蒂亚戈眉毛一挑，仿佛在说“你自己听听”。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