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
中村站在上司小野俊二的办公室里,微微皱着眉头。
“为什么你瞒着我擅自调查?”小野的语气带着怒意,目光锐利地锁定中村。
“根据上海传来的线报,有叛乱分子计划要偷渡回台湾。”中村语气沉稳。
小野冷哼一声,双手交叉于胸前:“就算这样,也应该向我回报,不要擅自行动。”
“如果回报的话,就太晚了。”中村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该怎么做是由我决定,不是你。”小野敲了敲桌面,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要忘了,我才是警务部部长。”
中村握紧拳头,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言,沉默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他随手打开灯,摘下帽子用力地丢在桌上,西装外套也一并甩在椅背上。胸口仍然翻腾着怒火,他径直走到棋桌旁,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茶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端详着眼前的棋局。他伸出手,正准备落下一子,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嗯,换做是我,就不会走这步棋。”
他猛地抬头,发现宽美正坐在自己对面,穿着初见时的那件花色洋装,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会这样走,是因为你知道,对手下一步会怎么走。这样有趣吗?”
中村怔住了,他望着她的笑容,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去。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棋子仍停留在指尖,而对面的椅子上,空无一人。
他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自从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想,为什么宽美会走那步棋,竟能将死局化为活局。
他轻叹了一声,将棋子放回棋罐,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户。
夜风拂面,他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夜色,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的内门竹上——那是宽美送给他的。
他凝视着它,忽然笑了笑。
他真的渴望和宽美那样天真纯洁的人相处,跟她在一起时,他总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他真的,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
与此同时,赵荣三看到和泰拒绝阿雄一起走私的请求后为了避免和泰被打赶紧就是说要和阿雄喝酒然后赶紧叫和泰走,当然,这也是有荣三自己的私心的因为他要和阿雄商量不正经的生意不能被和泰听到。
“明天有一批货从厦门过来,阿雄,能不能帮忙出两艘船载货?”荣三放下酒杯问道。
阿雄挠挠头,咧嘴一笑:“明天哦,吼吼,没办法呢,我只能调一艘船给你。”
荣三皱了皱眉:“为什么?有钱让你们赚还不赚啊?”
阿雄老实地说道:“我接到一条更大条的,要去对面接一个人回来。”
荣三挑眉:“偷渡?是什么人?是在唐山那边犯案要跑路的吗?”
阿雄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不是,听说是我们台湾人,以前曾经去日本读医科。”
荣三闻言,眼神微微一动,但没有多问,继续和阿雄喝酒。
翌日清晨,荣三与中村不小心碰到中村,正打算偷偷溜走的时候结果被小摊老板叫住,“荣三啊,好久没见,很久没光顾了欸,要来点什么吗?”
“完蛋了啦,死就死了不管了啦”荣三心里念道
跟老板说了句“随便啦”就坐下来跟中村一桌
“最近有收到什么消息吗?”中村淡淡问道。
荣三呵呵一笑,试图打哈哈糊弄过去。
中村眯了眯眼:“上海的消息说,最近有人会偷渡回来。你说天下太平,无事,那是我的消息不对,还是你调查的不认真?”
荣三见瞒不下去,咧嘴一笑:“天下是无事,一切是太平啦,不过嘛,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中村先生报告。”
他压低声音:“我听说有个曾经在日本读医科的台湾人要偷渡回来,不过我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你要找的,所以想调查得清楚一点再跟你报告。”
中村冷冷地问:“什么时候上岸?”
“明天中午,在北门港。”荣三答道。
中村瘪了瘪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掏出钱付了茶水钱。
他拿起折好放在长凳上的西装和帽子,看向荣三:“赵荣三,你妹妹在看护妇讲习所念得怎么样?”
荣三愣了一下:“已经二年级了,快要毕业了。中村先生怎么会问我妹妹的事?”
中村装作无所谓地说道:“问一下而已。”
转身离开时,他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心里想的是“太好了,可以见到宽美了。”
他也很开心,终于能抓到他认定害死裕士的凶手——林俊彦。
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笑是在为同僚报仇雪恨还是能见到宽美而高兴
——
与此同时,和泰碰到荣三在走私酒,他不想参与但是耐不住荣三一直在念,他就不清楚,然后忍不住问:“什么大条的,警察为什么要抓他们啊?”
荣三瞪了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闪远一点就没事,听懂了吗?”
和泰想起阿秀的嘱咐,叹了口气道:“荣三大哥,多谢你提醒我,但是人家说远离是非,明哲保身,我每天跟雄哥他们在一起,我都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万一被他们波及到……”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你跟我说,至少发生事情的时候,我可以先闪啊。”
荣三看了看四周,思索片刻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跟你说,你别说出去喔。今天阿雄他们要去唐山偷渡一个人过来,我听说那个人,是你们北门一个医生的儿子,也是现在日本特高要抓的人,所以现在,警察正要过去抓人。码头那边,你没事不要靠近,听懂没有?”
和泰听完,就暗自记下,然后等荣三走后脸色一变,赶紧跑去通知林医生。
他找到林医生时,正好看到他和一名日本警官在一起。情急之下,他谎称自己父亲出了问题,成功将林医生和春梅带离。
等到四下无人,他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听我说,我听到风声,俊彦大哥要坐船回来,但是特高也要去抓他了!”
春梅急问:“我哥哥什么时候要回来?”
和泰低头算了一下:“船差不多要到了。”
春梅神色紧张:“现在?”
林医生果断道:“快点,快带我们去,看有没有办法阻止他!快!”
三人连忙赶往码头。
此时,中村也带着人在码头蹲守。
船靠岸的瞬间,他下达了行动命令。
而林医生一行人正好赶到,远远地大喊:“俊彦,快走!”
中村察觉情况不对,立刻推了一个人挡住他们,拔出枪朝天开了一枪:“谁再跑,我就对谁开枪!”
众人纷纷停下,举手蹲地。
中村走到“林俊彦”面前,冷笑道:“林俊彦,好久不见。”
他说着,掀开对方的帽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人根本不是林俊彦,而是一个用来混淆视线的抗日分子。
真正的林俊彦,早已悄然抵达台湾。
春梅他们回到医馆后,讨论了很久才忍不住感叹:“还好那个人不是俊彦……”
——
中村将那个人抓回去后,严刑逼供,他要知道林俊彦是不是早就回来了。那个人纵使被打得神志不清,仍旧坚持自己不认识林俊彦。中村不信,他势必要从这人的嘴里挖出答案,于是拳脚并用。
突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上司闯了进来,怒喝道:“住手!”
中村看都没看,仍旧狠狠地踢了那人一脚,咬牙道:“这家伙是叛乱分子!”
上司皱眉,冷冷问道:“有证据吗?”
中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上司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那名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偷渡者扶起来。他看了眼中村,语气严厉地说道:“没有证据的话,就只能按一般偷渡罪论处。以后再给我动私刑,你就要接受最严厉的处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中村终于冷静下来,沉默不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血迹的手,掏出手帕擦去血迹,随即又顺手擦了擦嘴平复心情。
当晚,上司和手下接到消息,台南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那个偷渡者感染了伤寒,必须住院治疗。
“那这样的话,”手下沉声道,“为了避免疫情扩大,与偷渡者有长时间接触的人都必须隔离观察。”
最终,中村也被列入隔离名单。
——
中村在房间内摆弄着棋盘,棋子落下,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沉闷的空间内。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皱了皱眉,随口说道:“房租已经给你儿子了,不要吵。”
然而,敲门声依旧持续。
中村不耐烦地走过去,打开门,却见一名日本警察站在门口。
“中村警部,打扰了,我们要将你送去隔离,请你配合前往台南医院。”
中村愣住,但很快恢复冷静,拿起外套,沉默地跟着对方离去。
——
台南医院的隔离病房。
宽美推着餐车,轻声说道:“警部,午餐来了。”
她走进病房,目光落在坐在床边的男人身上,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喊道:“中村先生,好久不见了!”
中村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仿佛藏着什么情绪,片刻后才低声说道:“是你啊。”
“你毕业了?”
“还没有,我是来支援的。”宽美笑道,眼神温暖,“没想到你是在参加防疫工作的警察,你实在很伟大欸。我要跟你道谢,辛苦了!”她对他敬了个礼。
中村静静地看着她,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柔和,随即又被压抑下去。
“你做看护妇,被感染的风险应该更大吧?”他淡淡地说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宽美开朗地回答:“所以要把全身都包起来啊,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过,想到有很多患者因为我的帮助恢复健康,我就觉得很开心。”
中村的目光微微一动,脸上的冷硬线条似乎稍微柔和了一些。
“你带了替换的衣服吗?”宽美问道。
中村轻声答道:“没有。”
“要我通知你的家属帮你带过来吗?”
中村沉默了一下,移开目光,低声道:“我在本岛……没有亲人。”
宽美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一丝怜惜:“那你的朋友呢?同事也可以啊。”
朋友?早就死了。
同事?早已因他的行事作风疏远了他。
他不过是孤身一人罢了。
他沉默不语。
最终,宽美主动去他住处帮他收拾,房间里只有她踏入过。她整理衣物时,目光落在窗边的内门竹上,笑着说道:“照顾得很好嘛。”她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当她打开抽屉取出他的换洗衣物时,原本准备就直接装进行李箱里,但是他收拾的时候抬头看到棋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一并带上。
——
医院里。
宽美进来病房为中村量体温,见他坐在窗前,桌上摆着棋盘。
“两年前,你为什么会想起来要走这一步?”中村轻声问道,手指落在棋盘上某一处。
“这盘棋,我想了三天,原本以为是死局,没想到,被你一步破解了。”
宽美微微一笑:“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啊。”
中村抬头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你的棋艺不错,是在哪里学的?”
“其实我的棋艺很普通,”宽美坦然道,“是我读公学校的时候,看过老师破解同样的局。”
“你的老师是个高手。”
“是啊,他是京都人。他说京都的樱花很美,还说有一天,要带我们全班去看樱花。”
中村的神情微微一滞,接过宽美递来的水,低声道:“京都的樱花不是最美的。”
“那是哪?”宽美好奇地问。
“奈良的吉野山。”中村看向窗外,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与哀伤,“那里是我的故乡。对日本人而言,故乡的樱花永远是最美的……”
他说着,眼中泛起微微的光亮,像是某种积攒已久的情绪终于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