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总店在香城区,离袁成家十公里的距离,一共五层楼,站在路边,它就非常打眼,里面的音乐声隔着两条马路都能听见。楼不高,却非常张扬。外墙全是灯光。门口有门童,进到里面立刻会有服务员引导你进入内部。
一楼跟普通酒吧差不多,左侧有个大吧台,吧台旁边有条小道,进去就是电梯。中央是大舞池,分台上台下。台上竖着几根钢管,直接通到三楼,被截断。
四周是沙发,坐台,袁成跟阿萝进去,耳朵都快被震聋。
“鲁哥在二楼等你们。”
领路的服务员扯着嗓子大喊,喊第二遍,袁成才听见他说的话。
吧台口有个螺旋式的楼梯,走上去,在废工厂出现过的络腮胡骤见阿萝无意识想护住自己的头,随即发现自己犯蠢,露出懊恼的神色,把两人领进二楼其中一个包厢。
里面没人。
“你们进去等,鲁哥处理完事情就来。”络腮胡说道快速退出去。
包厢门关上,袁成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这里瞧瞧,那里看看,阿萝则拿着老年机随意坐下,开始玩贪吃蛇。
鲁庆进来,还带着两个公主。
“阿成兄弟,坐。”
鲁庆招呼着,眼神却落在一旁的阿萝身上,袁成坐在她旁边,挡住鲁庆的视线,装乖卖傻的叫了声“鲁哥。”
鲁庆怎么看也就只有二十三四岁,比他小得多,一头黄毛染回了黑色,没那么张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能耐强,袁成一向能屈能伸。
“我没记错你应该比我大吧,叫鲁庆就行,进了夜色就都是兄弟,那么客气干嘛。”鲁庆坐到阿萝的另一侧。
人家这么说,袁成不能真这么听。
“你比我进的早,论资历经验,这声哥您担得起,古时候拜师门还有个先来后到,不按年龄来呢。”
鲁庆听得心中暗爽,这小子是上道的。
“去叫几个帅气小哥哥,陪陪咱萝姐。”鲁庆自来熟地要去拉阿萝,被她侧身躲开,鲁庆也不恼,非热脸贴上去,“还不快去。”
袁成怕惹着阿萝,想换个位置,坐到两人中间,“鲁哥,她孤僻得很,不爱这些玩意,我陪你。”
“那萝姐喜欢什么,我都可以弄来。”鲁庆眼神威胁,袁成自动闪开。
他的手从阿萝的身后穿过,搭在背后的沙发背上,酒来了,鲁庆亲自给阿萝倒酒,手往前伸,搭在了阿萝的肩膀上,这动作本来并不会让阿萝有多大反应。
可惜他的手压着阿萝的头发了。
下一秒,酒杯摔地,鲁庆双手反剪,整个人趴着,脸按在沙发上,像只狗一样。
两个穿着暴露的公主没见过这种景象,吓得一动不敢动。外面人听到动静进来就要动手。
袁成赶忙上前阻止,他拉开阿萝,跟鲁庆道歉,“对不起啊,鲁哥,她不是故意的,她这人对头发比较敏感,头发就是她的命,您理解理解。”
鲁庆动动自己的手腕,示意打手们退下。
刚才完全毫无防备,当面被一个女人这么压着,面子里子全丢光。
他越发坚信自己那个念头,眼睛闪过阴鸷,这女的必须得赶紧除掉。
“女孩子紧张自己头发,正常。”鲁庆换上笑容,“紧张什么,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两位公主身体发颤。
袁成腹诽,要不是你打不过,今天阿萝指定得交代在这儿。
“是,鲁哥是什么人啊,才不会跟我们这种人计较。”他讨好地给鲁庆敬酒,说好话。
包间不大,靠墙都是沙发,跟KTV的呈设差不多,中间是玻璃桌台,上边已经摆满了啤酒,几瓶香槟。中间是个圆形舞台,正对着沙发的墙面是大屏幕电视。
灯光五颜六色,音乐喧闹狂躁,吵得脑仁疼,说话得扯着嗓子喊,不然根本听不见。
几个帅气小哥和美女鱼贯而入,鲁庆招手,让去陪阿萝。
“滚。”明明声儿不大,却压迫感十足。
众人纷纷看鲁庆脸色。
他笑笑,“既然咱们萝姐不喜欢,那就退出去吧,你们几个留下。”
帅哥们都走了,五六个美女围着袁成和鲁庆,阿萝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玩游戏。
喝酒就喝酒,还动手动脚,袁成逢场作戏,拍着鲁哥马屁。
“听说咱奶奶走亲戚去了。”鲁庆揽着他肩膀,哥俩好地问。
袁成心里一咯噔,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是,我要来夜色上班,她老人家不同意,老思想,觉得酒吧不好,吵了一架,负气出走。没事儿,消完气也就回来了。”
“老人家毕竟那么大岁数,你啊,有话好好说嘛,万一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鲁哥教训得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袁成跟人喝酒寒暄。
“听江哥说你们家跟他还有些渊源?”鲁庆继续试探。
袁成面露笑容,“什么渊源,我怎么不知道。”
好似如果早知有这个渊源哪能等到现在才来打秋风的意思。
“你们村的拆迁项目,本通集团参与其中,江哥跟你父亲有工作往来,对了,你爸车祸他帮了不少忙吧?”鲁庆貌似不经意地问。
袁成严阵以待地答,面上表现的不以为意,“是吗?原来江哥跟我爸有交情。”
脸上挂不住的喜色,眼睛里已经布满算计,在思量着怎么利用这层关系。
鲁庆眼露鄙夷,心生轻蔑。
“我那时候小,没什么印象,我爸妈同时走的,爷爷奶奶伤心过度,家里一片混乱,我浑浑噩噩的,哪能留意。那个肇事者自杀真是便宜他了,我爸妈两条命,他用一条命抵,哪有这种好事。要不是他家移民,我哪能轻易放过他们家。”袁成满身戾气,杯中酒一饮而尽。
鲁庆攀着他肩膀,安慰道,“不提了,今天只两个字,高兴,来,喝酒。”
袁成讪讪碰杯,强颜欢笑的继续奉承,自认为刚才自己演技满分。
阿萝放了手机,余光扫一眼,刚好碰见一个女孩偷偷拿眼瞧她。
五个女生,三个陪在鲁庆那儿,两个给袁成劝酒。
她坐在袁成那边,中间还隔了一个姐妹,那姑娘尽心尽力伺候袁成,她只要在边上递酒,打打配合就行,其余时间就发呆。
对这个能让鲁庆吃瘪的人充满好奇,她打量好几眼,也没瞧出半点特别来,长相一般般,身材一般般,甚至看的出很平,看着娇弱的很。
在阿萝察觉到她的试探后,小美女如同鹌鹑一般缩回壳里,生怕得罪贵客。
可她依然能感觉到那位冷面美人的压迫感,阿萝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女孩的背竟然冒出冷汗来。
自己偷看被发现?难道要找她的麻烦。
女孩心中如是想,微微抬眼想去瞧,结果吓得手中啤酒洒在米白色裙子上,来不及忧心会被丽姐骂,她心提到嗓子眼,因为这位叫阿萝的女孩正立在她跟前,神色不明的盯着她。
鲁庆饶有兴致的看着,袁成意外阿萝竟然对男人不感兴趣,难道真喜欢女孩?
“你叫什么?”
她的脸冷漠,声音也清清冷冷的,女孩感觉紧张捏住自己的裙角,明显感觉到自己声音发颤。
“Liya”
“抬头。”
女孩战战兢兢地仰起头,只见阿萝眉头微拧,她心头狂跳一下。
“对不起,萝姐,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女孩飞快道歉,以为自己刚才的偷看让这位贵客生气了,即便这位阿萝不出手,她也会被鲁哥惩罚的很惨。
“萝姐要喜欢,就让她单独陪你。”鲁庆摇着红酒杯笑盈盈地说。
“不用。”
女孩怯生生又好奇打量她的眼神,倾斜的侧脸,让阿萝内心疯狂一跳,她以为阿影活过来了。近看就知道,只是四分相似而已,那个缠人的小姑娘不可能再出现在她眼前。
压下苦涩,漠然退回窗边的角落,捡起手机继续玩贪吃蛇。如同刚才一幕从未发生一般。
女孩再不敢抬头,瑟缩着勉强陪笑。
袁成大喇喇地坐过去,搂着女孩,仔细打量,“我看看让我家阿萝刮目相看的长的得有多漂亮,哎呦,果然是个大美人,来,陪哥喝一杯。”
边说手边拧拧人家的脸蛋。
Liya感激陪酒,笑容真切几分,知道袁成是给她解围,自己不会被鲁哥罚了。
包厢重回纸醉金迷,鲁庆跟换个人似的,一口一个老弟,推心置腹,袁成与之相谈甚欢,走的时候依依不舍。
“老哥啊,上次都是误会,我认错了,让老哥受委屈是我不对,我们摒弃前嫌,结拜兄弟怎么样?”
鲁庆喝多了,摇摇晃晃,袁成也喝了不少,两人勾肩搭背,狼狈为奸。
阿萝拦了一辆车,将人送进后座,鲁庆还拍着车窗。
“下次接着聊啊。”
“好咧,鲁哥,有事随传随到。”
阿萝坐在副驾驶座上,吩咐司机开车。
车一走,摇摇晃晃的鲁庆直起身来,神色清明,哪有半分醉态。
他进店,被一楼的执行经理三毛叫住。
“这就是那个把你们十几个人干的人仰马翻的,女人?”
后两个字升了音调。
鲁庆听出他的幸灾乐祸,“你以为你去了,又能讨着什么便宜。”
“那人到底是谁?这般厉害。”三毛当然不会认为自己能干得比鲁庆更好,只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吃瘪,心里高兴,顺便打听一下两人来路。
结果鲁庆脸色更不好了,“不该你知道的事儿少打听,江哥怎么说来着,咱们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儿就好,你觉得呢,三毛哥。”
鲁庆在他胸口稍稍拍了拍,带着警示的意味。
三毛对着鲁庆背影啐了一口,“不就仗着自己身手好吗?新人来了,我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鲁庆上到五楼,去给江哥复命。
“人走了?”
“走了。”鲁庆接过江哥递来的醒酒汤。
“试探得如何?”江哥问道。
鲁庆停顿半秒,“暂时没看出什么来。”
他怀疑袁成进入夜色的目的不纯,所以百般试探,甚至如大浪淘沙般查过一遍。江哥默许他的行为,毕竟袁建车祸时袁成已经十岁,很难说他不知情。
“那俩老东西没那个胆子再兴风作浪。”江哥说道,所以袁成不知情说得通,只是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那女孩,我看着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您这么说我也觉得,江哥,还记得游轮上那个人吗?”
自然记得,差点都没命回来。
“那小子出手狠辣,一招致命,这个叫阿萝的比不上。”江哥说。
“可我觉得他们出手路数差不多,难不成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鲁庆分析。
江哥沉吟,“杀死奇温的是疾风组织的杀手A,也就是那个女服务生,那小子是奇温的手下,却倒戈帮杀手A,要么他也是疾风的人,前来协助的,要么,他就是潜伏在奇温身边来报仇的。”
鲁庆:“杀手A不需要帮手,疾风所有杀手都是单打独斗。”
那就只能是奇温的仇家,或者是警方的人。
“江哥,我觉得不管她是什么人,有她在,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还是要找个机会除掉她才好,更何况,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
江哥幽幽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鲁庆喉头发紧,他是有私心,可也绝对是为集团着想。
“先看看吧,如果能用,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战力。”江哥后脑勺还残存着枪口扣下来的压迫感,腿弯也隐隐作痛。
从底层爬上来后,他就再没有过这种屈辱的时刻了。
鲁庆的建议,江哥有认真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