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市红光村发现一具男尸,16-20岁,警方于今日恢复了外貌画像,现向全市征集线索……”
袁成刚脱下雨衣,被电视中的新闻吸引视线。
最后目光落在右上角电视里放出的两寸受害人画像,皱紧眉头。
屋外瓢泼大雨,伴随雷声阵阵,屋内新闻主播的声音再次响起。
“能提供相关线索者,请拨打电话07XX-8241XXXX。”
袁成掏出手机,对着屏幕下方横向滚动的数字输入号码。
突然白光闪入屋内,轰隆声穿破屋墙。
又一道闪电劈下,屋外映出一道人影。
“妈啊……”袁成尖叫一声,媲美维也纳金色大厅的男高音。
手中的手机被吓得掉落,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惊魂未定。
那人打着一把黑伞,借着闪电的白光,能看出伞下的下半张脸。
一个长发及肩的女孩,完全淹没在室内光线投射出的阴影处,明暗交汇。
她懒懒地看着,对自己刚才造成的恐怖效果无动于衷。
“走路怎么没声啊?”
意识到是谁后,袁成提在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今日他受得惊吓太多。
回家路上,就一直觉得有车跟着他,甚至差点撞到他。
这么大的雨,路上车本就少,那车跟了一路,起码有十公里。
在拐弯的时候,打紧方向盘,加足马力冲着他驶来。
好在袁成直接拐入烂尾楼那片地,这才避免被车撞飞的结局。
雨太大,天跟漏了似的,直接往下倒。
烂尾楼片区灌木丛生,路况不好,车进不去。
弯腰捡手机的手顿时停住,再抬头看新闻。
脸上惊惧不定,难道是来杀他灭口的吗?
“…轰隆隆…”
外头的黑影收伞进屋,向下瞥一眼。
……
袁成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
他顿感羞愤,这人怎么能如此波澜不惊的盯着他瞧。
知不知道什么叫害臊?
不对,怎么她就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袁成摸着自己的腹肌,身材很好啊。
因为雨太大,雨衣穿了跟没穿没多大区别。
回来时浑身已经湿透,他脱下雨衣,正准备换上干净的衣服时,正好听到电视里播放的新闻。
“阿成回来了吗?”里屋传来一个苍老的柔和女声。
袁成赶紧将备好在沙发上的衣服穿上。
“奶奶。”他乖巧的叫道。
满头白发的老人,微微驼背,眼中溢满关爱的摸上他的头发。
“都湿了,赶紧把头发吹一下,到时候又着凉。”
“我自己会弄,您别忙活了,前面的门关好了吗?”袁成说道。
这是屋子的后门,隔出来一个小房间,供人暂时休息用的。
小房间开门出去就是超市,两个门面打通的,那才是正门。
今天是端午节,小超市早早关门,一家人炒几个菜,好好地过个节。
电视机里的新闻已经换了一条。
“原阳市发出暴雨红色预警,来与区红光村等多地发生山体滑坡……”
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还没记完,袁成沉思两秒,放回口袋。
“哎,这雨下的,怕是要涨水。”奶奶忧心忡忡地说,“都让你早点下班回来了,雨那么大,骑车危险。新闻里刚还说发现一具尸体呢。”
袁成怕奶奶又开始悲天悯人,连忙安慰说,“说不定就是村里早夭的少年,好好埋着偏被山体滑坡翻出来,扰了人家清梦。”
说话间,老人要去拿东南角落木架上的吹风机,
被原本沉默寡言的女孩抢先一步,扔进袁成怀里,然后扶着老人坐下。
袁成眼疾手快接住,右手伸出,在其背后愤恨地挥出拳头。
熟料,女孩后背长了眼睛,迅速回头。
袁成手立马伸向自己的脑后,胡乱挠几下头发,装作无事发生,嘿嘿笑两声,“谢谢啊。”
这女孩是他奶奶今年年初在立海市捡回来的,刚开始一句话不说,袁成还以为是个哑巴。
奶奶给她取名叫阿萝,因为她喜欢吃生的白萝卜。
怎么会有人喜欢吃生萝卜,怪胎!
不止这个怪,她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袁成想赶她走,奈何奶奶喜欢她,拦着不让。
长得不算多漂亮,顶多算清秀,眼睛不大不小,五官能看,刚捡来时皮肤很黑,身材娇小,站在他边上,生生比他矮了一个半头。T恤在她身上像件大人的衣裳。
如果头发再短点,根本看不出是个女的。
袁成插上插座,随意吹两下。
吹风机的声音盖住墙面的老旧电视机中新闻主持人的声音。
吹完头发,袁成去做饭。
厨房是重新搭建的,从墙角量出三四米来,砌了一米五高的青砖,上面部分则用不锈钢管围起来,放置一个木桌,底下是煤气罐,上面是煤气炉,墙上挂着砧板刀具。
进去就是餐厅,正中间摆放着餐桌,上面铺着黄白色的碎花餐布,两把竹椅,阿萝和奶奶坐着。
左侧墙面挂着一台好多年前淘汰下来的电视机,阿萝正对着电视机坐着。
她右手边是个木架,架子有三层,最下面一层放了有双运动鞋,脏兮兮的,一个电钻,一袋螺丝。第二层抹布,雨伞、看不出颜色的帆布袋。最上面一层遥控器、核桃夹、大宝、进货单。
木架旁边靠墙是个旧黑皮沙发,边缘处磨了皮,露出米色的芯,一小块一小块,像冬天皮肤干燥起的皮。
袁成以前开餐馆的,手艺跟正经厨师学过,公认的做菜色香味俱全。十几分钟后,端着热气腾腾的菜摆放在桌上,热了几个粽子,又倒了三杯雄黄酒。
“吃饭,奶奶,端午节安康。”
“哎,端午安康,阿萝,你也安康。”
女孩举杯,只有在面对老人家的时候才露出一点笑容来。
袁成发誓,真的就一点点,嘴角都没动,但他就是能分辨出来,阿萝是在笑。
十二平米的屋子里拥挤又温暖,将风雨阻挡于外。
三人安静地吃着晚饭。
本地新闻节目已接近尾声。
“原阳市市长权永国带领相关部门负责同志走访调研部分重点企业运行情况,第一站来到本市明星企业本通集团,集团副董步青云等人介绍了本通集团……”
电视机一黑,袁奶奶干脆利落的关掉。
“专心吃饭。”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空气变得沉闷。
袁成按着肩膀处,哼唧两声,撒着娇说道,“奶奶,我肩膀有点痛。”
“怎么搞的?”奶奶立刻放下碗筷,急切的问道。
这才发现袁成额角处也有一块淤青。
“这又是怎么弄的?”
袁成没发现自己额头的伤,本想用自己刚才肩膀痛来转移奶奶的情绪,没想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多大事儿。”袁成躲避奶奶的触碰,“骑车的时候摔了一跤。”
老人饭也不吃,要去找红花油。
袁成连忙拉着她坐下,“真没事儿,您别着急。”
袁奶奶既担心又生气,“是不是又抄近路,都说了别走那里,石头多,灌木多,还是泥巴路。他们暴力强征,还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现在倒变成明星企业,还能上电视了。”
袁奶奶意欲再骂几句,顾忌着孙子,生生停住,不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公司。
袁成哪里不懂他奶奶的忌讳。
他懊恼不已,刚才就不该提自己受伤的事儿。
他干脆嬉皮笑脸的撸开自己的衣袖和裤腿,一一展示给奶奶看。
“您看,哪里有伤,就这里青乌了一点,我的技术您还不知道,一点事儿没有。”袁成哄着老人家,开始讲述自己今天上班遇到的事情。
“奶奶,我跟你说,我今天跑了三十几个单,可把我累坏了,我中饭就吃个面包,水都没喝上一口,我还碰到了一个奇葩的顾客……”
边说边给奶奶夹一块排骨,提前炖好的,肉质软烂。
“行了,我自己夹。”袁奶奶摸着自己孙子的头,“我就希望你和阿萝健健康康的,阿萝不用我操心,你啊,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的女孩听到奶奶叫自己的名字,才展现一丝人气。
袁成极度不满,“我怎么不听话。”
问问这方圆十里,他袁成可绝对称得上孝顺乖巧的好孙子。
“昨天晚上彻夜不归,去哪儿了?是不是去赌了?”袁奶奶看着孙子。
“你又听谁瞎说呢,少跟那些嚼舌根的老太太混在一起。”袁成嘟嘟囔囔,不自在地起身抽张纸巾。
“还想骗我,你啊,屁股一撅我就知道要干嘛?”
“还能干嘛,拉屎呗。”袁成回到座位,筷子在桌面顿两下接着吃饭。
袁奶奶继续劝道,“那是什么地方,人家背后的势力我们得罪不起,你安安稳稳地送外卖,别沾染那些坏习惯行不行。”
说到最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阿萝随即放下筷子,这筷子不是放在桌面上。
而是放在袁成的心头上。
“奶奶,我心里有数,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嘛,来,吃块肉,你吃好喝好,身体棒棒,开开心心就行,我的事儿自己能搞定。”
他边说边觑着阿萝的神情,今天能否睡个好觉在此一举。
袁成话匣子一开,巴拉巴拉就没完,偏袁奶奶就吃这一套,故事说的跌宕起伏,奶奶听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
这事儿很快翻篇,饭桌上又恢复先前其乐融融的画面。
“奶奶,我洗碗。”
“你上楼赶紧洗个澡吧,别感冒。”
袁奶奶推着孙子出去,阿萝收着碗筷,袁成哪敢让她动手。
“我来吧,你陪我奶奶看会电视。”
带着讨好的笑容。
“不用。”阿萝淡淡的两个字,袁成立马就松手,“那辛苦你了。”
窜的比兔子还快,生怕阿萝反悔。
他冒着雨从后门到二单元门口,上三楼,进自己房间拿衣服去冲澡。
赌场后面是什么势力,袁成清楚,夜色嘛,原阳市最大的黑势力。
自己可能已经得罪了,想到今晚的那辆跟踪自己的黑车,袁成晃晃头上的洗发水,没那么倒霉吧。
看来明天得赶紧把赌债还掉,不然奶奶又该担心得睡不着觉。
奶奶心情不好,阿萝就得往死里整自己。
想当初她刚来的时候,以为是个好欺负的,没事就逗狗似地逗她。
她跟个傻子似地,什么都不懂,恶作剧好几次依然上当,特别容易骗,骂也不还口。
十分合适当个生活里的调味剂,他这才同意勉强没那么反对奶奶收养她。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今年3月份。
阿萝原来是寸头的头发长起来了,她特别臭美,每天照镜子照个十回八回的。袁成手贱,划拉了一下她的头发。
然后,他手折了。
袁成完全没看清动作,在他反应过来后,他的手已经呈现一种怪异的扭曲姿态,疼痛从神经末梢传入大脑。
“啊啊啊啊,救命。”
下一秒,咔嚓一声,他的手又回复到正常状态。
三秒钟,手折了,又好像没折。
袁成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女孩,战战兢兢,“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别…碰我头发。”阿萝只说了五个字。
“你会说话?”
阿萝又回到哑巴状态,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袁成跟奶奶告状。
“人本来就会说话。”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袁奶奶横了他一眼,“傻孙子。”
所以,他以为他把人家当傻子,结果他在人家眼里才是真正的傻子?
“人家是懒得跟你计较哩。”奶奶笑呵呵的说。
还有第二次,袁成跟奶奶置气,把奶奶惹哭了。当晚临睡前,阿萝突然进入他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