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高级公寓的门铃响起，透着一股兵荒马乱的急切，权一正放下咖啡，将监控调出，画面中显示的人影像是个优雅的女性，只是戴着帽子，大热天的全身紧裹。

他没有立刻开门，那人像是更加焦急，门铃像是催命符，响在权一正心里。

女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眼睛，此时他才认出人来。

开门，女人飞快进屋，语速急切，“快，收拾东西，跟我走。”

“去哪儿？”权一正处在懵逼当中，“妈，发生什么事儿了？”

权夫人完全处在慌乱之中，只喋喋不休的重复让权一正跟她走。

“你的护照在哪儿？其他东西都不要带，要快，把证件带上，司机在下面等。”

权一正双手按住她的双肩，提高音量，“妈，冷静点，出什么事儿了？”

权夫人这才镇定一点，“我不知道，你爸让我带你走，越快越好。”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权一正竟然没有多少恐惧，他早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有两种。

“爸呢？”

“你爸只说让我们先走。”权夫人说着痛哭出声，权永国今天一回来就急匆匆的让她带儿子走，她心里哪能不明白，只是，他说的有道理，权一正不能有事。

“妈，别耽误，你快走吧。”

权夫人彻底崩溃，“你不走，我走什么，啊，儿子，你爸不会有事的，说不定马上就能回来，你听话，跟妈妈走吧。”

权一正快速进屋拿上东西。

“别哭了，走。”

他不走，权夫人不会走。

两人迅速下楼，一上车就启动，朝着机场方向开。

刚出小区，大路两头警车呼啸而至，将黑色商务车团团围住，权夫人面露绝望，最后那点侥幸心理被彻底击碎，权一正却十分镇定，面容平静的等待着警车上的人下来，走到他车门前，敲响车窗。

降下车窗，钱禹亮出证件，“权一正先生，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他目光落向钱禹身后，轻轻扯出一个笑容，“原来你是警察。”

付伟文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要不是出任务，他想再把这人揍成狗头。

权一正从容淡定，抱住他痛哭不止的母亲，“妈，你先回去吧，好好照顾我爸。”

权夫人立刻吩咐司机开回去，她得让权永国把儿子救回来。

第二次进审讯室，权一正比第一次更镇定，严贺从警以来遇到过的最镇定的罪犯，“他不会以为权永国还能把他捞出来吧？”

付伟文没回答，他刚从医院回来，聂林没有生命危险，袁成从手术室出来送进ICU。副队让他回去休息，他不愿意，想守着等审讯结果。

“这是持久战，一时半会出不来，回去休息吧。”钱禹直接下命令，这小子明明一身伤，还要坚持跟着一块抓人，精神太紧绷了。

人带回来，没有立刻审。

骆队的意思是先晾着。

这一晾就晾到凌晨三点，正是人困意最深的时候，权一正低头补眠中，突然门被拍开，钱禹带着严贺进来。

权一正惊醒，依然保持着优雅的风度，面露失望的问道，“那位小警官怎么没来？”

聂林想揍他，什么意思，还敢调戏警务人员。

钱禹示意他淡定，别被嫌犯扯着鼻子走。

权一正整理好自己的衣领，抚平褶皱，浅笑问道，“警察叔叔真是辛苦，大半夜还在加班，身为纳税人很欣慰，有你们保驾护航，才能有老百姓的安稳日子。”

水杯重重磕在桌面，钱禹讪笑一声，“如果能少点你这样的人，老百姓才真的能过安稳日子。”

权一正微笑着，“我正正经经的生意人，不明白钱警官什么意思？”

“不明白是吧，没关系，等会你就明白了。”聂林将其手铐靠在审讯桌上，放下挡板。

钱禹指了指审讯室外面，“听到了吗？整个市局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我们刚刚破获一起大案，缴获毒品500公斤，抓捕嫌犯60余名。”

权一正鼓掌，“恭喜啊，恭喜，骆队这是又要升职吧。”他双手一摊，“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严贺就看不惯他不可一世的样子，“知道我们抓了谁吗？夜色的经理江浩，还有本通集团副总段霄，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权一正笑答，“认识，不熟。”

且不说江浩和段霄是否真的被抓，即便是，此刻两人也一定不会咬出他来。因为，他们还等着权一正能把人捞出去。

所以他才会有恃无恐。

无论怎么审，权一正就是闭口不言。

钱禹扔下笔，“认识杨志吗？”

“又换案子了？我记得上次你们请我协助调查时笔录我就做过了。”

一个小时的审讯，权一正保持着高度的清醒和体面，他不像是在审讯室，而是在会议室，与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侃侃而谈。

“对。”严贺拿出杨志藏着的U盘，“不知道这个你见过没？杨志的，他本想拿着去首都的，可惜没来得及，人就被杀了。”

及至此刻，权一正的表情才真正产生一丝皲裂，一丝而已，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聂林将电脑掉个方向，点击播放，“仔细看，看看里面的人是不是你？”

视频很短，只有两分钟，权一正知道这只是警方放出来的两分钟，杨志究竟录了多少，没人知道。

“权公子的癖好还真是不同一般呢。”聂林嘲讽说道，“上回没说实话啊。”

权一正笑的不以为然，“同性恋而已，警官们见多识广应该见怪不怪吧。社会对我们这一类的群体带有偏见，我想隐瞒无可厚非不是吗？”

“是，你是同性恋不奇怪，可人家杨志是直男，怎么样？喜欢一个直男是不是特难受，就跟当年的，宁成宣，一样。”

钱禹在那三个字上加上重音，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瞬，权一正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这，就是突破口。

笑容重新爬上他的俊脸，只是这一回，笑的让人瘆得慌。

“在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再说任何一句话。”

权一正变成河蚌，没了阴阳怪气，彻底闭嘴不言。

整整一天的审讯没有任何进展。

明镜行动大获成功，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在逮捕权一正的同时，数十辆警车在原阳市穿梭，江浩能扛，他手底下的就不一定。

从分局警察，到区委科长，再到市委领导，有证据的直接被带进警局，有嫌疑的被重点警告，不能出市，楼下民警换班盯梢。

一时间原阳政府机关人人自危。

骆华忙了一天一夜，还要赶去医院看望受伤的聂林和袁成。

赖云飞守着，见骆队来，立马询问阿萝，“你们把她带去哪儿了？她有没有事？”

骆华太阳穴的筋一跳一跳的，这人跟复读机似的，每回就只有这一个问题。

“人没事。”

特警及时赶到，不是为了击毙嫌疑人，只是为了救人，所以没有打中要害，阿萝晕倒纯粹是因为她自己体力耗尽，失血过多。

“那她现在在警局？我能去看她吗？”

“不能，医生说他什么时候能醒了吗？”

“恢复的好，大概明天可以转普通病房。”赖云飞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为什么不能？”

这小子还一根筋。

“警察办案，哪那么多为什么。”他忙的很，看完袁成立马去聂林那儿，人已经醒了，随时能回去为人民服务。

“不差你一个，多养两天，回来再给大伙当牛做马。”

安抚住聂林，他去某处秘密据点看了下被严密看管的阿萝。

武警部队里的平房，人安安静静的呆着，该治伤治伤，该吃药吃药，十分配合。不明情况的人不懂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姑娘，为什么要被武警和特警联合看管。

“麻烦了，等过几天就会转回警局。”

“这人什么来历？”

骆华特意买了一包中华，塞给中队队长。

“懂，有纪律。”队长豪爽，“放心，人一定给你看严实了。”

再回到警局已是下午四点。

“审讯进展如何？”

一进门，钱禹就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被惊醒，“进展不大。”

骆华只在审讯报告上翻看两页，“我们必须加快进度了。”

钱禹欲言又止。

“什么事儿，说。”

“伟文想申请审讯权一正。”

骆华放下报告，“你怎么看？”

“我驳回了，不过那小子坚持。”钱禹说，在知道他们的审讯结果后，付伟文就提出来由他去审。

“我跟宁成宣很像，也许他愿意开口。”

权一正明显对他有兴趣。

“你不膈应吗？”严贺目露同情。

“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付伟文坚持。

骆华一锤定音，“他说的没错，让他去。”

审讯本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规则，除了暴力外，任何方法都可以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