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隐川一怔,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子沐?子沐是谁?
哦!是这位萧王爷。
他决定不练心诀了,但还会帮忙找,这很好,很仁义。
云知要跟他一块儿去西雍。
什么!?
顾隐川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云知!你想清楚了,打斗时你不敢拔刀,归鸿落九煞尚未功成,而且现在你还怕火,也就只是腿脚比一般人快些,火莲生于赤焰山,想来周遭场景定是极其险恶,全然陌生之地,还有官兵把守,你,你真的要去么?”
在他心里,三师弟还是那个时常需要人保护的小不点儿,甚至比南寻的年纪还要小,绝顶轻功在他眼里也只是腿脚比别人快一些。
不想有朝一日,这小不点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长大了,不仅寻得了另一半,还要随那人远走天涯,要去异域他乡冒险!
想到此,顾隐川心里实在有些憋闷。
一连串的质疑让萧千落也有些发怔,是啊,这趟行程想必会危险重重,他却自私地带上了孟云知同去,但他的时间本就不多了,现在若是分开,将来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我想清楚啦大师兄!”孟云知粲然一笑,而后认真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我所怕的东西的确很多,但跟我所求的相比,它们根本不值一提。”
人生于世间,本就混混沌沌被身边一切推着往前走,又有几人能认清自己内心,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更何况置身江湖中,无子女父母所累所牵挂,与其懵懂过一世,倒不如澄明活半生来得痛快。
近午阳光炽烈,透过窗棂大片的投进客栈房间内,光幕间尘埃纷飞,在日光照射下闪出一片细碎的亮色,仿佛散落于九天银河的无数星子。
孟云知站在那里,轻言浅笑,周身笼罩着一层暖光,仿若神明降临一般。
一时间,萧千落心神巨震,为他的直言不讳和一片赤诚。
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的人,能得他的眼神相顾,能拥有他的一腔真心。
顾隐川叹了一声:“罢了!师兄不会劝你留下,但仍盼你平安无虞,我下午就回去,从宗门给你调人过来,到时候带上一道出发。”
“多谢大师兄!”孟云知喜笑颜开,又依依不舍起来,“下午就要走啊?那我陪您说会儿话。”
“嗯。”
“多谢顾掌门!”尽管知道不是为了自己,萧千落还是郑重道了谢。
“无需多言。”顾隐川转头看着他,“你愿意继续帮忙找归鸿心诀,我也该谢你才是,唯愿这两样皆顺利。”
“是。”
顾隐川下午便会离开,萧千落识趣地先行告辞,留下他师兄弟二人说会儿他们自己的事。
身世的秘密已经知晓,顾隐川倒没什么需要交代的,有的只是担心而已。
他看着拿根花枝逗着猫的孟云知,发带垂落在耳畔侧颜,一脸无忧无虑心无城府的样子,既欣慰又有些焦虑。
这么好看,又没有心机,很容易就会被别人骗得连渣都不剩。
还未开口,他自己倒尴尬起来了。
“云知,你如今也算是大人了,有些事,师兄不太方便与你说,但你还年轻,又行走于江湖中,某些方面,嗯……来日方长,免得将来身子亏空。”
“啊?”
孟云知想了一会儿,结合最后一句,终于拼凑出他师兄要表达什么意思,随即笑得停不下来。
“哈哈哈大师兄!您放心好了,时至今日,我还没被上过。”
孟云知当场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什么上……不上的!”顾隐川舌头打结,脸色爆红,“云知,你言辞怎能如此粗俗!”
真的粗俗吗?
孟云知眨眨眼睛,很是无辜,他本来想说日的,怕太直白才改成了上,他可是纯情江湖客,已经够温和了有木有?
哎!三岁一代沟,他俩隔了好几代,大师兄显然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没意思。
孟云知又低下头继续逗猫:“来!美人,屁股抬起来!”
顾隐川:“……”
年轻人的世界他不理解。
孟云知动手推了一下:“你坐到花枝上了,往那边去去,小胖子!”
完了!
祸从口出覆水难收,白猫气得一爪子呼他手上,冲他狠狠骂了几句,而后转头跳上窗台,去了别的房间。
顾隐川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郁闷了,连忙冲了过来:“有没有抓破?快去倒点酒洗洗!我带了金创药!”
“没呢!”孟云知伸给他看,白净的手背上只有两道细微白痕,“没破皮,不妨事的。”
“没破那也疼吧!多大的人了,还招猫逗狗的!”顾隐川皱眉数落了他几句。
“以前没觉得,大师兄你可真啰嗦!”
以前师父还在,他尽心尽力扮演着高冷的首座大弟子,在众人面前树立起威严,如今当了掌门,事无巨细都要操心过问,头发都白了好多根。
尽管感觉自己快成了讨嫌的老人家,顾隐川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出门在外,不管遇到何事,保全自己最重要,留得青山在这句话亘古不变,凡事不要冲动,吃亏委屈了可以下次再报复回去,但小命只有一条,一定要记好。”
孟云知这次没嫌他啰嗦,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大师兄,其实我昨晚回了一趟御史府,听到了一些事情。”
“嗯?什么?”
顾隐川隐隐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孟云知将他听到的又说与他听一遍,当然,那个许辽曾经的风流韵事他没细说,只说在万梅山庄见过此人。
顾隐川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属实没想到,三师弟的家庭背后竟是如此复杂,他父亲一家三口竟然勾结魔教和外族叛变了朝廷,那他怎么办!会不会受到牵连?
顾隐川问道:“云知,你既和我说了,想必心中已有决断,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让袁大升去雪娘那里要魔教的人员名单了,想确定一下许辽是不是他们的人,当然,我估计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安月公主的令牌已到了他们手中,不管能策反几根墙头草,那都不是我们能阻止得了的。”
浮尘被日光分割为明暗两处,掠影翻飞,孟云知坐在阴凉处,双目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坚定。
“去西雍必然会经过边城,他们既然说那边有所布置,那我便去给他搅动搅动,要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他们一番珠联璧合。”
此处边城指的是定康城及其周边的几个小城镇,接壤大梁国、西雍还有乌谭三国,表面是大梁掌控,实际却属于三不管地带,往来人员众多,虚假繁荣下暗流涌动。
他们选在这里安排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的确合适。
魔教屠了归鸿山庄,也是他的杀母仇人,孟良两口子算是间接帮凶,哪怕再难,孟云知既从这儿过,无论如何也得给他们薅掉几根毛才能出口气。
顾隐川沉思片刻,拍板道:“行!我回去照常叫人过来,你带着先行出发,我会另写封信去鹿城,让钟离赶过去帮你,他们可能会晚些到,你路上注意着些。”
比预想的还要棘手,不得不让拂霜楼出马相助。
孟云知一惊:“别!二师兄他——”
顾隐川拍拍他的肩:“放心,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再说,你如今这样……算是有主的人了,他有分寸,要不然他也算白活这把年纪了。”
不才二十五岁吗,怎么就这把年纪了?
孟云知心里吐槽,却不好再出言反驳,要不然就显得自己太心虚,其实他俩真的没什么。
袁大升效率还算可以,顾隐川离开前好歹也见着了名单。
自从上次孟云知打听之后,慕雪娘就格外关注魔教的消息,所以搜罗的还算容易。
孟云知一一指认过去。
焚天教果然联合一些三教九流之派重新组成了天殇盟,现任盟主司徒焱,擅吞天魔掌,掌法诡异,功力奇高。
另有四大护法,分别为苏曼香、木非情、贾仕鸣、蒋幽君,最后一行是,座下军师,许辽。
果真是他们!
四月天,房内没有火盆,顾隐川攥住纸条,内力催动,纸张瞬间化为碎末飘落纷飞。
“我回去了。”顾隐川伸手拍拍他的肩,“那个木非情我见过,极擅驱使毒虫,别的护法想必也是各有所长,云知,我知道你恨魔教,但我还是那句,仇怨终有得报时,保全自己最重要。”
孟云知点点头:“我记住了大师兄,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好。”
顾隐川赶回石鸣山调人。
孟云知也翻回了青山竹舍,房顶的暗卫已习以为常,装作没看见他。
萧千落却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方小念宁宝儿正带着两个丫鬟在打牌,自从阁主身份被揭穿后,他俩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整日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孟云知看着碍眼,凭啥他累死累活的,下属却能这么悠哉游哉?
铭安恰巧在此时前来通报:“孟阁主,我家公子受府中事务所累,说要天黑之后才能过来,让您今日先行用膳,不必等他。”
刚得知他身份时,铭安震惊得半天没能缓过来,待回过神,恭恭敬敬的一声“王妃”将孟云知雷得不轻,反复交代后,才如从前一般称呼他。
“哎!对了!”孟云知叫住他,“铭安,你还回王府那边吗?”
铭安点了点头:“回的。”
不日便要出发去西雍,要准备的东西不少。
“那跟你家公子说,让他把小铜锣顺便带过来,好久没见着了,怪想的。”
养在这边,正好给那两个混吃等死的崽子找点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