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着小调,那边被逗得笑起来:
“点解你忽然之间哒哒声嘅?”
“你成日行路嘅高跟鞋声咪哒哒声咩?我咪帮你同佢地配配音咯。”罗启杰说着,神采飞扬地看向车流的方向,“咁我同你唱首歌仔啦!我话你知,我唔单止系law神,仲系歌神来噶!我把声啊,仲劲过Eason噶!只知道是时候拿着鲜花——”
“咦,你好肉麻啊!”后面有人捏他的耳朵,他转身一看,正是笑着的文资雅。
“我的双眼里寻找到美丽之最——”罗启杰故意又拉高声音唱道,被她捂住了嘴。
“再唔停我就走啦,你想同我,咩咩,就快D啦。”她朝着珠宝店努了努嘴,道。
“走走走,即刻走!Please!”罗启杰高兴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也许是他这些年的愿望实现了欣喜过头了?不过,待会他还会有一个惊喜送给她,那是他昨天在书桌里找到的一点小回忆,他做了一点加工。不过从现在开始,他更要加倍爱惜这个女人,因为接下来,他就要和她一起走过余下的人生了。
“系咧,之前auntie咪拍佐一顶王冠比你嘅?到时你戴上啦,肯定会靓爆镜噶!”他兴奋地提议道。
“好啊,我到时睇睇啦。”她笑着拉起他的手。
“师父,你今晚系咪又准备——”鞠躬后,白灼鱼眨着眼,见罗启杰美滋滋地笑着,没反驳,便追问道,“系咪呢?系咪准备同文皇二人世界啦?系咪上次嘅努力有进展啦?”
他只是得意地冲白灼鱼笑笑:“你都同Sophia咁熟啦,仲问我?”
“哇师父你系咪读law噶?Sophia嘅证词只可以证明你同文皇今朝见过面嗻,只有你嘅证供先可以直接证明你同文皇宜家嘅关系噶!我听Sophia港话系咪准备订婚啦?系咪真噶?”白灼鱼紧追不舍,跑出法院,阳光悄悄跟上她的步伐,温暖而纯净。
两个人走出法庭,忽然罗启杰的脖子被一把刀夹住,两个人迅速拖着他上了一辆七人车,没等周围的人做出反应,那车便一溜烟跑掉了。
“打劫啊!捉贼啊!”白灼鱼尖叫起来,一边大喊一边打电话,跑了起来。
四周一片黑暗,罗启杰的双手被反缚在身后,脚上也如同被水泥封住一般难以动弹。他感觉到自己在前进,像雾中被拉扯的船。但被裹挟着前进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如同龙卷风里的一粒沙,想逃却逃不了。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的他只是脱离了族群的待宰羔羊,无法接通任何信息。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和金属锈味,可能被拉上了炮舱里吧,他忍不住想。
一阵生硬的拉扯,他赶紧抓住机会大口呼吸了几秒,还没来得及闭上嘴,腹部就被狠狠踢了一脚。他感到一阵剧痛,跌坐在地板上——也许是地板吧?周围一圈闷沉沉的烟枪味围了上来。
“Hi,law神,好耐冇见啦。记得我吗?我系Cissy啊,哈哈,你知嘛,系赤柱个几年我有几挂住你啊——”一阵嘶哑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猫头鹰在黑夜里哭泣,颤颤地,柔媚又可怜,但带着一种变态的兴奋。
一阵火热的温度挨过他的手臂,罗启杰只是紧紧咬牙压低了呼吸。烟头的吻痕伴着烟灰,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如同锯子正在和树木接触,一点点消磨掉他的思考能力。
又是一下剧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努力忽略手臂上灼热的痛感。
但谢霆锋的深情告白前奏随即打断了他的思考。一只手伸到他的随身衣袋里抽出手机,而后嘴里的布被拿开,紧接着手腕上又是一阵割裂的痛楚,滴答,滴答。一段平静而有规律的声响起。他想他猜中了,那声音一下下的响着,将心里残存的恐惧无限带到血迹里,原本咬紧的牙不由自主地震起来。
“文大状?啱啦,我都搵紧你啊。你可唔可以帮我叫叫你嘅未婚夫呢?佢咩都唔港真系好无聊啊!”那道凄厉又柔媚的声音响起,他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被唤醒。
电话那边的呼唤令他心如刀绞,他只得抢先一步道:
“啊,黄小姐系咪?呐呐呐,真係好老实咁讲句,你杀佐我都係会被班差人啊律师佬啊记者婆烦住嘅遮,咁又何必呢?香港系法治之区,我当日都系揾食遮,你咪当卖个人情,同情下咯……”
语无伦次间,一双手轻轻环上了他的肩膀,猝不及防,他被碾压式地按在地上,后背因为受到压力而撕裂开来,脖子上刺骨又沉重的寒冷,令他想起文资雅口中的格陵兰岛,那些厚重的冰层和冻土。
吱啦一声,脖子被紧紧锁住,金属锁链犹如蟒蛇捕猎,疯狂缠紧猎物,令他顿时失去了呼吸能力。一点温热的气息凑了上来,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话知你咁口花花,难得我咁有兴致,不如你唱首歌姐姐我听下?”
脑子已经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他张嘴想要发声,却发现周围冷得要命。格陵兰岛真的很冷,不仅冷,连风吹得人也生疼。一阵又一阵的,跟鞭子打人一样狠。唉,这次我英俊的脸怕是毁于一旦了,她见到一定不会再喜欢我了吧。
这么想着,他迷迷糊糊呢喃着,沉睡过去。
杯里的咖啡空了又装,文资雅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门口边不时闪过窥望的身影。她看向手机,视频上的罗启杰躺在一堆玻璃渣子中央,颈上那一圈圈粗大的锁链纠缠着,像要压倒枝头的粗藤。他的头歪到一边,脸色白得像僵尸,显然已经不省人事,皮肤上的伤痕像被虫子啃噬的叶脉,随处可见;但最令她害怕的是他身后那滩鲜红血渍,它毫无顾忌地侵略着地盘,如同火山爆发时流动的岩浆,触目惊心。
“佢唔会有事噶。”她自我安慰道,双手合十,眼角里泛着泪光,默默祈祷。
“文皇,你唔好咁啦。佢地D绑架犯都系为钱嗻,唔会玩出火噶。”柏绰瑜录完口供走出来,在旁边安慰着。
“呢个人我识得佢噶,系之前我打过佢嘅case。”文资雅说着,“佢嘅性情咁古怪,我真系惊佢系想玩火。”
说着,她又呼了一口气,这时向心怡和向卓贤也来了。
“妈咪请佐警队几位朋友食饭,希望可以帮到手。”向心怡唉了一声,看向姐姐,“但系爹地好似好唔情愿咁,成个人颓晒,佢话宜家只想专心做复健喔。”
“算啦,我返去再劝劝佢。”向卓贤说着,准备站起来,又回头看了看文资雅,“家姐,你一定要小心吖。”
一个餐盒递过来,文资雅一看,是乐凰歌。她穿着淡紫色的格子衫,旁边站着企图用神情表达自己同情和安慰的何隽文。
“你一定都饿啦,食D嘢先啦。”乐凰歌将餐盒打开,坐到她旁边,“我知道我帮唔到文大状你,但系我信罗大状都会吉人自有天相。啱啱Amber小姐同我港,佢话会返去写大件事,希望媒体可以比到压力社会同警方。宜家我地都伙计都做紧嘢,我相信一定可以快速破到案,救到你未婚夫出来噶。”
电话又一次响了,她接起来按了免提。
“Hi,文大状,记得三个钟之后去接你未婚夫喔。”
表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跟他在视频里滴血的节奏一样,每一滴血都像一根针扎在她心上,如同凌迟般残酷。为什么不可以快一点?三个小时,比打一场必输的庭审官司还煎熬。
她心急如焚,又一次站起来想冲出去,被向明心第一时间拉住了。
“唔可以噶!”
母亲劝着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周围的世界仿佛与她们隔绝,时间的流动变得更缓慢,那些穿着制服或没穿制服的警察,被锁上镣铐的犯人,都在另一个世界里像流水线上的发条一般运输,流逝,唯有她们的等待,那个遥不可及的地址——那间牢笼一般的屋子,成了永恒。
“我地check到佢被锁系屯门嘅一间唐楼入面,再过五分钟,文小姐你就可以去指定地点交赎金,我地会尽力配合你救出你未婚夫。”
一扇门半遮掩着,楼梯上泛着烟味,昏黄的灯光和远处的霓虹灯交织在一起,半路不时还会有不明出路的电线交织在半空中冲出来,想要故意惊扰过往的人。她四处张望着,找到赎身地址,把钱扔了下去。房间里,一个熟悉又令人窒息的声音传来。
滴答,滴答。
她不敢推开那扇门,害怕看见最可怕的一幕,但最后残存的理智还是让她做了这个决定。 一只手颤抖地扶在门把手上,整扇门摇摇欲坠,可能下一秒便要轰然倒塌。
血迹已经开始发暗,整个房间如同一幅巨大的涂鸦作品,罗启杰正是这幅作品的中心。 他橙黄色的西装外套在近乎灭绝人性的摧残下,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开朗。一只手臂上横七竖八插着几根未烧完的烟头,另一只手则像毕加索的抽象画一般,蠕动着不知名的虫子,几颗钉子和未打完的针头线脑在上面张牙舞爪,似乎要和那虫子斗个高下。他整个人在地上痉挛着,好像在配合那幅动态涂鸦。
也许是因为接通到了心底渴望的频率,他费力地睁开眼,对着她咧嘴笑:
“Marry……me.”
细碎的声音停止在救护员冲进来的一刻,他倒在她怀里,企图靠倾听她心脏的跳动来维持意识,但以失败告终。
手术室外,灯一直亮着。文资雅双手十指紧扣,都在企图汲取对方方才在救护车上得到的温度,她又一次祈祷起来:
“慈爱的天父,只求你可以眷顾我,赐予我一次机会,仅此一次。如果Romeo可以返来我身边,我愿意用我嘅余生去爱惜佢,爱惜这呢段感情。”
她在心里反复念着这段话,捂着脸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但黑暗中的意识反而更加清醒,一想到前两天爱人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被折磨,她的眼泪就疯狂地渗出指缝。有人将她揽到怀中,她的抽泣愈发悲痛欲绝。一直亮着的手术灯,苦苦等待的母女,医院里的色彩依旧如故。
终于,手术灯熄灭,病床被推了出来。
“病人情况都算稳定,我地同佢嘅伤口都做佐止血同清洁处理,麻醉药效过佐就会醒返……仲有,病人嘅大脑同声带都受到佐唔同程度嘅损伤,可能会导致失语,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文资雅犹如被鬼魂附体一般,眼神呆滞,僵在了病床边。
“系咧,我地系病人嘅身上搵到佐一封信,如果方便嘅话你地可以过来认领一下。”
她没有回答医生的话,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语,他不能讲话了……
“点解做人真系要咁化学?”她跟在护士身后接过那封带血的牛皮纸信封,又是一阵哽咽。
卡其色的英伦风信封上轻快地写着“Dear Joyce”,上面还画了一个笑脸和几个调皮的心型,衬着扎在正中心的红丝带,看得出这封信的作者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她顺着丝带的方向将它抽出来,上面挂着一只戒指,信封里面是一打照片,一张心形信纸被对折夹在信封中间。
那颗心上,染着两滴似有若无的血,画着两个依偎的小人,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和她平常在诉状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写比Joyce,
Hi,你仲记唔记得今日系咩日子呢?不过我估到你都唔记得嘅啦,今日系我地相识五年嘅纪念日吖,不过冇无所谓啦,呢D嘢等我来操心就得嘅啦,你知啦,女人太操心好易老噶!
你仲记得我地第一次相识嘅情景呢?个日系马场真系多得你啊,如果唔系,我爷爷边有命见到我搵到真爱吖?第一次见到你阵时我真系觉得你乞人憎,我永远都记得,你对住我港嘅话。你话信自己好过信男人,因为伯母就系被男人呃佐,个阵我觉得好唔愤气,我都系男人来噶,你咁港咪侮辱紧我?
如果我第一次见到你系孽缘,第二次见到你就真系要摞佐我条命啦,我觉得个天真系唔知点谂嘅,可能觉得我太战无不胜啦,所以先派个劲敌来对付我。法庭上面嘅文皇真系打到我死下死下,我初时真系觉得好唔愤啊,但系后咪慢慢相处落来,我就发觉,当你赢佐我嘅时候我竟然会有小小开心,点解啊?当时我惊到直情走左去算命,个算命佬就送佐我一句话: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听完佢呢句诗我先发觉,原来系个天派我来帮你噶!我知,努力工作嘅一个人真系好charm。不过有时见到你,我就会谂起古sir嘅一句歌词——浮浮沉沉成熟似女王。
但系呢首歌宜家唔啱你啦,所以,我承认我系有D贪心,中意佐一个可能唔会中意我嘅人。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可以成为女王身边嘅一个骑士,永远守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