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仰视见到她的垂泪。
汤维裳最终没有哭。反而是身旁的复关不忍再听下去,直直低头抹泪。
维裳也没有理会哭泣的复关,而是主动掀开车帘。她看到了车外的河流。
汤维裳将凌楣扶起来,示意凌楣坐到她的对面去。
“怎么了?”
汤维裳指了指,“你看,看车外。”
车外,透过狭小的窗口,二人也仍能看见不远处冰封百里,近乎静止的河流。透过这冰层,二人似乎能想象到它黄沙滚动、席卷向前的模样。沿着河流蜿蜒而下的是数方农田、零散人家。严冬,它们都冷静地躺在地上,唯有鸟偶然站在这黄褐色的土地上松松脚。
“他们也难得休息。”凌楣看着河水,竟生出平静满足之感,“若能与家人友人话话体己、扯扯家常,何尝不是一种满足?”
话及家人,汤维裳的眼下黯淡,“是啊。”
凌楣不语,坐回去搂住汤维裳。
“不用这般替我忧伤,”汤维裳说:“我虽未料到我与王辟总角之交、信誓旦旦,也走到今日这般死的死、逃的逃的地步。但你看,连河水汤汤,也终是有岸;农田虽宽,亦是有边。好在我还没死,还有破冰重来的机会,我也该释怀了。”
凌楣的手搭上汤维裳的手,“是啊,春天就要来了。”
汤维裳看着车外飞速倒退的景象,“可惜我不会再有在中原度过的春天了。无限江山,真是别时容易见时难。”
“若羌的天地岂不是更辽阔?正好让姐姐施展一番拳脚。”
汤维裳点点头。
…………
清洁打扫这一连番做下来,还真是费功夫。凌寒头昏脑热,差点以为自己又要复烧。但他转念一想:我得发发汗,这才好得快。于是他又举起扫帚吭哧吭哧干起来,从外院一直扫到了自己的小别院。
那天回来的时候他来不及看清楚,但眼下仔细一瞧,凌寒差点直接晕过去——他辛苦种的梅花树脱了一层皮,泛白的树干上还挂着血迹,斑斑驳驳、星星点点,恐怕春天也是不愿意开花了。
“这可是我从维扬搬回来的老桩树苗。”凌寒将树干擦拭干净,抱紧它说,“好不容易长那么高大。”
所谓人要脸、树要皮,树皮一扒,没有新的树皮补救,再活下去就难了。
凌寒也没有办法。这枝条扦插活不了、花也没开,没留种子。凌寒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枯萎、死亡。
孤独、无力从四周高墙坠下,渐渐逼近凌寒,再一次撅住了他。凌寒抱着树平复片刻,还是走进柴房搬出斧子,挥向了那颗无辜的树。
“对不起,”凌寒含着泪说:“正因为见过你苍翠的模样,我才不愿看你挣扎。”
即使凌寒拖着病体,他也尽量将梅树处理得利落些。最后凌寒剪了几支形状漂亮的枯枝插在花瓶中,摆在书桌上,其余的木材则堆在避风的墙角。
凌寒坐在梅树的上边,轻叹:“这下不用费心学爬树了”
又起风了,呜呜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