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南秋眼尖，一眼就认出来那套银针是独属于他的。
“你放心啦，这种进入人体的东西，我还是很讲究的。”白淼淼晃着银针冲他笑眯眯的说道。
“喂，吕南秋，你可得记好啊，这个花色是独属于你的。”白淼淼收好银针，将那小包在他眼前晃悠，“看好咯？”
那时的回忆顷刻间涌上头。
吕南秋心里跟着泛起甜蜜，她会随身携带，这怎么不算是积极的信号呢？
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吕南秋想着，脸上的笑就愈发不值钱。
白淼淼抿唇笑了下：“那从今日起，咱们就针灸吧。”
语调是罕见的温柔，望着他的目光却是充满警告。
白淼淼抽出银针，拿火烫了烫，冲他扬扬下巴，“脱了上衣去帘子后面。”
吕南秋好不容易得了好脸色，不敢忤逆她，乖巧地走到帘子后，褪去上衣。
这天不冷，他反而因着紧张起了层薄汗，有些不该想起的画面就很调皮的从记忆深处翻上来。
吕南秋闭眼抿唇，深呼吸。
白淼淼的脚步紧随而至，她在他身前站定，“你闭眼做什么？不敢看我吗？”
吕南秋耳朵根诚实的红了，勉强睁开眼，看向她，回道：“不是。”
白淼淼低垂了视线，在他身上大概扫了一遍，慢道：“还真的是新增了不少伤呢。”
吕南秋紧抿唇角，没敢接话。
白淼淼的手一寸一寸在他身上丈量，下针，酥酥麻麻又伴着一点点疼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犹如上了一层酷刑。
白淼淼绷着脸，拿了帕子在他脸上胡乱揉了把，没带好气。
吕南秋心心翼翼道：“不要生我的气了。”
白淼淼哼了声，下手时稍微重了点，换来吕南秋一声闷哼。
“闭嘴！”她道。
吕南秋乖乖闭嘴。
“以后每天都要来，”白淼淼施针完毕，冷声道。
“嗯。”
“也不必赶早来排队，你何时来，我都能给你施针。”
不止是给他开了后门，也是变相的说，她还气，但是愿意暂时不生气。
吕南秋心思一转，眼中旋即满是惊喜，“好。”又赶忙轻声发问，委委屈屈像极了落难小狗，“你为何来长安？”
白淼淼眉头挑了下，故意说：“当然是听闻长安繁华，不然呢？”
“我以为是为了我。”吕南秋低声道。
话说的胆大妄为，就是耳朵容易红。
白淼淼轻笑了声，心情很好地起身离开。
***
故事讲完，吕南秋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可能还得适应一下两人超近的关系。
原来两人的缘分是这样的，这也就能解释他第一次见白淼淼时，为何心生好感。
对她的感情大约是被刻在灵魂里了。
吕南秋喝了口热茶掩饰了眼中的局促和尴尬，再望向白淼淼时，眼底晦暗不明。
正气看稀奇似地绕着吕南秋团团转。
“啊，原来你曾经是天子啊！好厉害的人物，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隐隐有帝王之气。”正气先是惊讶，再是严肃，旋即很疑惑的继续说，“所以你们人类投胎后，还能和从前长得一模一样？”
白淼淼闷头吃东西，选择不接她的疑问。
黄暮云1号，也就是回忆里那个绿茶黄暮云，他就同现在的黄暮云看着有七八分像。
不过黄暮云是例外，毕竟他身份神秘，暂时还没人真的说得清。
就吕南秋吧，白淼淼确信他那时就是普通人，至于现在么，她心里缓慢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先前就猜测，吕南秋应该放过记忆在玉坠里，那么一定有人帮他，或许后来他还修行了。
至于投胎转世孟婆汤喝少了，那也不能让他与原本的他长的一模一样吧？所以吕南秋一定有问题。
白淼淼的思维向外扩展的没边没际，打量吕南秋的目光也渐渐有趣起来。
“你呢？怎么样？”
吕南秋低沉的嗓音唤回白淼淼飘远的想法，她回神，眼神躲闪了下，语气镇定的接道：“就那样吧。”
这会儿提黄暮云有点不合适，总不能说我的老师是绿茶吧？
他在我们之间这样那样的使心机，何况她同黄暮云还真有段前缘。
白淼淼停顿一秒，感到方才的四个字太生硬，忙又补充道：“我那会儿离开你是想着云游四海多行善事啦，你也知道那会儿战乱嘛，老百姓很苦的。”
话头打开，白淼淼大致和吕南秋、正气两人聊了方才经历的部分，只单独略过黄暮云那块。
“哦哦，我明白了，你是在积功德。”正气恍然大悟，接道。
正气这个捧场来的很及时。
白淼淼松了口气，重重点头：“是呀！行善积德是修行的一部分嘛！”
吕南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我还挺想快点知道后面的故事。”
白淼淼保持中立，一半期待一半不期待。
她虽然算是记忆之境的主导者，但发展到哪一步都得记忆之境说的算，实在没什么面子。
两人吃饱喝足，才同正气道别，从玉坠里出来，时间也不过刚过零点。
白淼淼站在门边，环抱着手臂斜靠在门边，眼神漫不经心，满脸揶揄地望着吕南秋，心里有很多调侃的话。
然而时过境迁，想质问他也是质问不出什么东西，很多答案都得去记忆之境里寻，才能明白他那时的心境还有自己那时的想法。
吕南秋则站的笔直，看也不是，说也不是，整个人遮遮掩掩，支支吾吾，表情动作都很好笑。
白淼淼起了逗弄的心思，一个跨步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的眼，认真道：“下周我去东山上课，你去送我，好不好？”
吕南秋怔怔回神，点头应了声，“好。”
白淼淼笑：“以后每周六你都要送我去上课。”
吕南秋便也跟着笑了：“好。”
白淼淼踮起脚尖在他唇上飞快地落下一吻：“晚安。”
在吕南秋没回神之前，嬉笑地回身关门睡觉。
吕南秋下意识摸摸唇，整个人恍恍惚惚，嘴角微微翘起，他似乎是被认可了。
道别吕南秋，白淼淼泡了个热水澡，泡澡时人的思维会变得异常活跃。
她把与黄暮云的全部事排列组合到一起，得出了新的结论。
第一次进入玉坠，她还没见过黄暮云，是以不知道那个给予她帮助的小斩妖人就是幼年黄暮云。
后来在精怪行政中心认识黄暮云，又再次在记忆之境见到并救了黄暮云，他什么心理，白淼淼也摸了个大概。
如果她有什么恐怖的回忆会被斩妖的人利用，那大抵就只有当年被斩妖设计捉拿，重伤濒死。
那感觉是现在回想起来就会感到浑身颤抖，惊恐不安，她下意识把整只猫蜷缩成一团。
黄暮云会抹掉这段记忆，白淼淼一点也不意外。
谁也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下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开头。
哎，就是这个事就有点复杂了。
她那会儿对黄暮云可不算友好，现在身份互换，希望这位便宜师傅别记仇。
***
周一，送白淼淼去学校，吕南秋去上班。
事务所这边的工作收的差不多了，他在考虑搬回学校住。
见过黄暮云，他心里危机感直线上升。
白淼淼值得被更优秀的人喜欢，黄暮云无疑就是那个优秀的人。
这么一比较，吕南秋就觉得自己显得太渺小。
一个没毕业的准律师，家庭背景是中医世家，家庭条件属于优渥。
个人有点小钱有点小能力，从上大学开始就在赚钱攒钱。
个人经历上，除了出生时的波折，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到现在。
期间的特殊，一是有点与精怪的机缘，有些精怪朋友；二是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现在破案了，那些梦就是他自己的前世。
除此之外，他就是个普通人。
所有选项加到一起，似乎也没法同黄暮云那样精怪界的大人物一争高下。
他的能量还不够大，也就只能给她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小窝，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
吕南秋情绪低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手上的工作却做的一丝不苟。
到下班了，他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重新鼓起勇气，树立起信心。
黄暮云再厉害，又怎样？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他能去法庭为当事人辩护，黄暮云行吗？
他也可以是配得上白淼淼的优秀的人。
下班后，吕南秋叫了个货拉拉把白淼淼阳台上的植物全部搬到宿舍。
他的行李不多，简单收拾收拾就跟着货车，一路开车回学校。
与此同时，宿舍里的常住居民林有刚刚更新完，这会儿吃着苹果，悠然自得地转着老板椅。
见着吕南秋回来，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货拉拉司机一趟两趟好几趟，哼哧哼哧将盆栽在阳台摆了一排，男生宿舍瞬间绿意盎然。
“我去，你这是要干嘛？”林有震惊，诧异地看向吕南秋问。
“如你所见，我搬回来住了。”
“哦，那你搬回来就搬回来，搞来这么多绿植干嘛？你转行啦？还是你们当事人拿盆栽抵律师费？”
吕南秋无语地看他一眼：“淼淼养的。”
林有：“……”
紧接着就开始狗腿子的捧场了。
“哟，我说呢，淼学妹的绿植养的就是不一样，你看那个叶子多支楞，多亮，多绿。”
吕南秋斜他一眼，无奈地笑笑摇头，将行李箱打开，开始收拾东西。
林有向来对八卦敏感，他一下子就嗅到了不寻常。
世间精怪那么多，怎么就白淼淼独得黄暮云青睐？
这其中铁定有故事。
吕南秋和黄暮云竞争，那还真的应了他从前劝告吕南秋的话。
总之，难啊。
林有同情地看了眼吕南秋，长长哦了声，说道：“你还挺有危机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