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生将球杆放在他手上,沈云泽手指轻轻一动,擦过他的指尖接住漆黑的木杆。
“比球吗?”
沈云泽摸着木质球杆,对着球桌头也不抬问。
“他都摆好了,比啥啊,咱俩划拳呗。”
段轩炀走到球桌正面,抱着球杆朝沈云泽挑眉道。
“行。”沈云泽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手肘晃向一边沉默的余乐生,“你替我比。”
余乐生还在思索沈云泽怎么就恰巧知道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手臂就被他一推,闻言眸光一寒,“自己没长手?”
段轩炀头顶着桌球灯不耐烦的招招手,“随便谁,早来早结束!”
“长了,但长得不好。”沈云泽声音凄凄,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他。
余乐生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硬撑着无比殷切的目光转向等的有些毛燥的段轩炀,冷声道,“我替他比。”
“OK,一局定胜负,谁赢谁开球!”
“石头剪刀布!”
俩个人同时张开手心,段轩炀见状又喊一句。
“石头剪刀布!”
余乐生伸出两根手指,对方明晃晃的拳头宣告这场博弈的结束。
“我先来。”段轩炀兴奋的架起球杆瞄准桌上唯一的一颗白球。
“输了,你好好打。”余乐生退到他身侧,看摆成三角不同颜色的球像天女散花一样四散开来,其中有颗蓝白色的球被直接撞向底袋。
“没事,我自己手气更差。”沈云泽冲他一笑,拿着球杆靠近球桌。
他俯腰贴向球杆,细长的手指支起手架,动作相当标准的调整球杆在手背的舒适位置。
沈云泽斜背对着他,宽挺的肩背与站立的长腿近似90?弯曲,手架,下颌,手肘与球杆拉成一条笔直的直线。
余乐生的视角除却能欣赏到他修长拔萃的身材,在桌球灯过度的打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与凸起的喉结也格外清晰。
他全神贯注看着沈云泽抓住球杆的右手随意的前后抽动,不经意间倏地发力,一颗全红色球从原点骤然弹向另一颗全色球。被撞到的球“哐”的从桌上直直滚落下去。
“打得挺好啊!”
段轩炀惊喜的拍拍手,拿起球杆走近下一个目标球,聚精会神的瞄准只那么一击球就落袋。
余乐生看向自打比赛开始就沉默寡言的沈云泽,他不动声色的立于球桌正面,凝视剩余的静止的球。
然后架起球杆对准球桌的一角,那一隅紧密的布着三个球。
借助白炽灯投射下的光影,余乐生这回清清楚楚的看见沈云泽的五官线条。
眉眼深邃,高鼻薄唇,相当客观的帅,但是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而不具有亲和的特质。
是以餐馆初识沈云泽时他紧绷的脸突然浮出一抹微笑,余乐生除了胆寒便是莫名其妙。
“我靠!”
段轩炀猛地惊叫,余乐生不由将视线挪向球桌,他一杆打落了两颗球。
“我完全相信你的那个什么奖是真的了。”段轩炀心服口服的竖起大拇指。
沈云泽撤回球杆应“嗯”,淡漠的面孔令人觉得他下秒就会说出“爱信不信”这四个字。
他后退几步,按回合制又该轮到段轩炀击球。
余乐生仍安静站一旁认真观看,大腿却被什么东西碰到,随之有人用特意压低的声音问道。
“会玩吗?”
余乐生闭着眼都知道是谁问的,虽然在方才了解规则之前完全是个门外汉,也毫不虚心的回答。
“会一点儿。”
沈云泽又问,“急着回家吗?”
余乐生看着再次滚动的球道,“八点回去。”
“我教你。”
余乐生侧头看过去,他眼含笑意正玩弄球杆。
余乐生凝视几秒收回视线,摇头拒绝。
“不用。”
沈云泽笑得更加肆意,伴着低低的笑声往前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暗蓝色的光影里走到明晃晃的台球桌侧后,又挂上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咚”
没有悬念的又是一杆进球。
余乐生站得有些累,便待他打完这一回合后摸到沙发上坐下休憩。
他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身后是俩人时不时的交谈与台球的碰撞声。
19:31
滑开界面,锁屏上方白色的数字陡然浮现。
余乐生拿着手机才回了几条消息,鞋底掠过地毯的细小摩擦便引得他抬起头。
看来是打完了,沈云泽和段轩炀一前一后朝他走来。
段轩炀愁眉苦脸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沈云泽坐下的位置忿忿问。
“沈云泽,你玩多久了?”
“差不多两年。”
沈云泽垂眸看向玩手机的男生,又走了一步凑到他身边但隔了半个身位的地方坐下。
“哈!那就对了。”段轩炀听到这个回答满意的笑起来,毕竟他上高中才接触台球。
“不过你打得确实好,起码在我认识的玩这个的朋友里能排前三。”
段轩炀心情大好的一顿夸,手上还不忘伸出三根手指。
“将就够看。”
沈云泽谦逊说,上半身往茶几探过去。
余乐生把手机赛回衣兜,边看身侧的人手指搭上茶几柜的内扣边问。
“谁赢了。”
“他啊。”
段轩炀朝沈云泽指。
“你玩得也不错。”
余乐生见抽屉柜被打开,想也没想顺口就夸道。
“我靠,乐生,我就知道还是你最爱我,兄弟抱一下!”
段轩炀双臂一展,感动的就要冲过来抱他。
但是脚还没离地儿就被沈云泽用一只胳膊挡了回去,他拿着一袋儿吐司遮挡住段轩炀的视线,冷声道。
“我觉得你可能有些饿了。”
“你拦我……确实有点,我向来饿得快,不过你从别人店里乱拿会不会被骂?走的时候得多给点钱,不然我吃起来会有些负罪感。咦,你怎么知道这有东西吃的,还有这面包看起来挺不错。”
段轩炀本来要咆哮质问为什么拦他,但看到绿色包装袋里软绵绵的吐司,一下子接过碎语喃喃。
“不吃拉倒。”
沈云泽收回手又伸向柜子里摸,头也不回说。
余乐生离得近,对柜子里装的东西看得清晰——一堆儿零食和吃的。
“饿吗?”
沈云泽偏头问他。
余乐生盯着零食点点头,倒不是因为饿,实在是肠胃里的馋虫经不住美食的诱惑。
“想吃什么?”
“薯片。”
沈云泽不光给他拿出一袋儿薯片,还摸出一瓶AD钙。
“这些零食都是免费提供的吗?”
嘴馋归嘴馋,良心促使余乐生问道。
“老板的,相当于打球免费。”
沈云泽面不改色的胡说。
这话明显有编造的成分,余乐生看向正在拆包装袋的段轩炀。
“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不过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还有,都是好兄弟,你就不能也问问我的意见?!给我也来瓶AD钙,不然吃完这袋我嘴巴得干死。”
段轩炀对自己的好同桌说完带有几分不满的看向沈云泽。
沈云泽沉默不语,拿了瓶AD钙“嘭”的往他面前的玻璃面一敲,然后极度嫌弃的迅速收回手。
余乐生瞅着他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但不知道段轩炀是哪儿惹到他了,一时无从下手安抚,只是提高戒备时刻提防着。
段轩炀只顾及着吃,拿起来一见吸管都没有,没眼力见的又问。
“沈兄弟,吸管呢?”
沈云泽撕开塑料袋抽了一根吸管出来,不耐烦的直接将一袋往段轩炀面前扔。
“谢谢兄弟。”
段轩炀满意的喝了一口AD钙说。
沈云泽没搭理,将吸管往面前的AD钙里插,直接递到余乐生跟前。
“给。”
余乐生正思忖是不是童年阴影造成的后果,刚想出声安慰,就见沈云泽脸色又变得和缓。
余乐生从他手里接过AD钙,琢磨着这表情是好还是不好。
一袋打开的薯片倏忽被举到他眼前,看着蓬松的薯片和沈云泽淡漠的神情,余乐生欲言又止的抓了一片,在把薯片塞进嘴里前无奈说。
“我有手。”
“我也想吃。”沈云泽同样拿起薯片咀嚼。
言外之意就是顺手,余乐生沉默的喝一口AD钙。
“……谢了。”
“没事。”
沈云泽将薯片放在茶几上,粗浅的衣兜布料透出浅浅红光,贴着身体的手机疯狂的振动。
“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握着手机起身往门走。
段轩炀躺在沙发上,瞧着沈云泽留完话后愈走愈远的背影,慢慢挪到余乐生身边,先目标明确的摸向薯片,然后用手肘撞旁边的余乐生,做贼心虚般低声细语。
“乐生,经过这几个月的仔细观察,我觉得沈云泽这人有问题。”
余乐生又吃一口薯片,闻言不以为意的发问。
“什么问题?”
“唉,你没发现吗?”段轩炀谨慎的往门口看了一眼,神经兮兮的继续向他靠近。
几乎都快裤缝贴裤缝了,余乐生往旁边移了点,皱眉道。
“别贴这么近,有事快说。”
“好歹一年同桌情嘛,而且咱俩聊这事小心点最好。”
“又不是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是没说,但多少沾点边儿。”
含住吸管的嘴唇立马松开,余乐生诧异抬眸。
“什么事?”
“你不觉得姓沈的对你太好了吗?”
段轩炀小心翼翼的再望向门口,磨磨蹭蹭终于开口。
“因为他想和我交朋友。”
余乐生不假思索答道。
“交朋友?只是交个朋友的话也太过了吧?!”
段轩炀声音猛地拔高,发觉后又赶紧捂住嘴,后悔夹杂点害怕。
“他不会听到了吧?”
“人还没来。有时候确实有点过,但每件事都是有原因的。”
余乐生回想开学以来沈云泽各种匪夷所思的行为,认真解释。
“什么原因啊?就是他得了个什么秘而不宣的疾病?”
段轩炀联想到实验课他说同情沈云泽,眼睛里写满好奇。
“段轩炀,人都有秘密,你可以胡猜乱想,但不要毫无成本的胡说八道。”
余乐生听到这话后神情蓦地严肃起来,紧紧盯着他。
“我就是猜想,干嘛凶我啊——”
段轩炀被他肃厉的眼神惊骇到,脖子悻悻缩进肩胛,看起来颇为委屈与可怜。
“轩炀,沈云泽的事我很清楚,你没必要掺合。”余乐生见状拿起桌上的薯片递到他眼前,语气软下来,“想吃就多吃点。”
段轩炀抓了好几片全部往嘴里塞,垂头闷声不乐。
“没有,我觉得你说得对,就是你头一回因为别人凶我,所以觉得有点不甘。”
余乐生被他逗乐,拿着最后一片薯片往他嘴里送,“多吃点就没有什么不甘了。”
“不见得。”
段轩炀心安理得的就着他手咬住薯片,嘎蹦蹦的嚼成渣。
他情绪向来来的快去的也快,被余乐生三言两语安慰后心理好了不少,但嘴还是忍不住要凭。
段轩炀说完打算坐回去,定睛一看余乐生手里的薯片居然全被自己吃完了,赶紧慌张的往门口瞟。
门还是阖上的,看样子沈云泽电话还没打完。
他惊魂甫定的拍拍胸口,大吸一口AD钙朝余乐生叮嘱。
“我现在心情又好了,还有你别说这剩下的都是我吃完的啊。”
“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
段轩炀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的要回去。不料一起身,沈云泽阴沉着脸倚在原来他坐的沙发上。
“卧槽!大哥你走路不带有声的!”段轩炀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