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又笙把资景安带到店里去，她正好在做数学试卷，遇到难题。
“你会吗？”
资景安抿唇，慌张与激动交织，他颤抖的手接过试卷，“我来看看。”
他是有点近视的，因为速度不高，所以除上课期间都不爱带在身上，此刻需要凑近才能看见题目。
事情就是如此巧妙，就在资景安靠近木又笙的时候，孟梵茸出现在便利店门口，以他的角度，两人跟依偎在一起没两样，甚至他还看见木又笙笑着的样子。
聊个题目也能笑，显得氛围欲盖弥彰。
孟梵茸脸色惨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他把眼睛揉到通红，但不管怎么看，都无法证明那是幻觉。
只听见一串串珍珠碎在地上的声音。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资景安为什么跟木又笙在一起，他闭眼转过身，原来木又笙也会温柔地对着别人笑，她也会满足其他人的要求。
他就像痴心妄想做美梦的傻瓜，傻得可怜。
生气有，不甘有，心痛也有，各种情绪交织，大脑混乱，要不是有一口气撑着，他恐怕要摔在地上。
良久，孟梵茸不打扰他们，强忍着眼泪，安静离开，留下最后的体面，是给自己的。
外面的天气跟他作对一样，太阳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忽然刮起了风，光线也不似方才亮堂，仿佛是对他的嘲笑。
又花一个小时到家，孟梵茸精疲力竭，满头大汗，最后不堪重负晕在了沙发上，把草青孟春林吓坏。
……
“我是这么理解的，不知道对不对？”
资景安很谦虚，讲解题目时一点不吝啬想法，木又笙受益颇多。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资景安现在心情不错，头脑一时发昏，犹豫许久还是问出了口。
“什么？”
木又笙才意识到她跟对方坐得有多近，莫名不适，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些。
“之前上物理课我发现坐在你旁边的男生挺有趣的，你跟他关系还不错吧？”
这个问题越界了，木又笙一下子就看出来他的心机，听懂他话中含义。
“你想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觉得只有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你。”
明褒木又笙的好，暗贬孟梵茸的差劲。
她不满地半眯起眼，丝毫不留情分：“我没你想得那么高大上，我跟他的关系更不需要外人指手画脚。”
“今天谢谢你给我讲题，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不会拒绝。”
等还完这个人情，她就把他删了。
木又笙收拾试卷，放进书包，还离开位置去清点货架上的物品。
留下资景安满心懊恼地呆愣在一边，他还是太心急了，而对方已然表现出赶人的姿态，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成为纠缠不清的人，“好吧，是我唐突了。”
“奶奶还在家里等我，再见，我走了。”
“慢走。”木又笙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视线重新回到手中事情上。
没过多久，外面吹来一阵妖风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晃晃脑袋，杂念一散而去。
-
孟梵茸今天没来上学，赵清霜说他生病了，貌似病得还很严重，木又笙不免有些担心。
前两天放假对方就没发来什么消息，最下面一条还是周五晚上的晚安，活生生的人仿若凭空消失一般，没给她留下任何痕迹。
她条件反射往后转了一下，见到空荡荡的后桌，心底五味杂陈。
尤鱼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珠子一转，什么都没说。
喻遥昨天跟家里人大吵一架，跟妈妈处于冷战之中，周遭低压低至零点，木又笙也不好跟她问孟梵茸的下落。
赵老师说木又笙病得严重，有多严重呢。
她无法再去开对方是琉璃公主的玩笑，她希望孟梵茸身体健康。
下课后易熙来找过喻遥，给她买了很多零食，还说：“孟梵茸还在医院，我们放学后去看看他。”
“行。”
喻遥恹恹打开一个饼干吃，有气无力。
木又笙竖起耳朵，很认真地问：“孟梵茸怎么了？”
她摇摇头，“我也不太知道，昨天都没跟他发信息，就是听草阿姨说他生病住院了，不知道怎么搞的。”
喻遥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讲真的，他最近身体真的很不好，他可千万不要回到小时候那样，太吓人了。”
木又笙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怎么了吗？”
“我初中认识他的，听草阿姨说过好几次，孟梵茸小时候生了古怪的病，娇弱得不得了，眼看养不活，大家都没想到他能长到这么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哎，等我有空跟易熙去庙里给他拜拜吧，祝他长命百岁。”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啊？”喻遥惊讶地扭头，见她没有开玩笑。
“干嘛吃惊？”
“额，没有，木木你也信这个啊？”
木又笙耸肩：“多一份寄托罢了，我也给自己祈祈福。”
其实她一点都不信，她也不相信福气降临身上。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孟梵茸不在的日子，木又笙耳根子清净许多，然而她十分不适应。
没有人一天喊她名字八百遍，没有人臭屁地说自己真厉害，也没人中午巴巴地凑过来求跟她一起吃饭。
孟梵茸在第三天才重返学校，但像变了个人似的。
平安夜刚过，学校给每个人都发了苹果，孟梵茸桌肚里也有一个，按照往年，他肯定切开来立马吃了，可今天没有，他收拾了番桌肚，将零食还有零碎的和学习无关的东西装进书包，课桌上上下下就只剩课本。
“茸茸，你遭遇了什么？别这样，好吓人。”尤鱼瑟瑟发抖。
孟梵茸没开口。
“茸茸！你倒是说句话啊，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孟梵茸眨了两下眼睛，把口罩摘下来，指指嗓子。
“wo shi sheng le。”
哦好吧，真可怜。
尤鱼转为怜爱的表情。
生病真要命，直接把活蹦乱跳的孟梵茸变成嘎嘎嘎的唐老鸭。
这绝对是他上学以来最安静的一天，不是不想说话，是不能说，嗓子疼得如火烧一样，一开口能把整个教室的人逗乐。
而且他现在还发着低烧，整个人萎靡不振，虚趴在桌上，一副我见犹怜的神情。
这场病气势汹汹，来得突然，那天上午一回家他就扛不住病下了，他爸妈强忍镇定，带他去医院，据后来两人所说，孟梵茸当时的样子跟小时候发病简直一模一样，毫无征兆，手脚发凉，人没有知觉。
医院看不出什么毛病，只说他受凉导致的发烧，需好好休养。
草青严肃地问他去干嘛了，大清早不睡觉为什么跑到外面吹风。
孟梵茸支支吾吾，把脸埋进被子里，“我太热了。”
“呵。”草青双手抱臂，一脸“你当我是傻子吗”的表情，不愿跟他再斤斤计较，离开房间时还说：“我给你请了两天假，好好给我养着，下次如果人来疯不珍惜自己身体，我和爸爸就真的要生气了。”
为人父母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小孩被病痛折磨了。
忍着嗓子的难受，孟梵茸乖乖应：“好。”
当房门被关上，他的脸暴露在被子外面，侧躺枕头上，不一会棉软的枕面多了两块洇晕。
-
画面回到教室，生病的原因，孟梵茸整天状态不佳，时不时吸着鼻子，一天就能用一包纸巾，鼻子被揉搓得通红，眼尾挂着泪痕，活脱脱一副被人蹂躏过的模样。
不过就算他一句话都不说，但光是坐在木又笙的身后，也足够让她心安。
上课时她故意抽出几分钟去关注孟梵茸的情况，下课她站在那，一只手拿着保温杯。“想喝水吗？”
孟梵茸刚想点头，手放下去，声音特别哑：“我自己去。”
木又笙蹙眉，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她以为对方生病晕糊涂了，直接夺过其桌面上天蓝色的水杯，“你歇着，我去灌。”
根本由不得孟梵茸拒绝。
他目送对方离开教室去灌水，咳了两声，拍拍胸口，眼里尽是落寞之意。
从早上到校到现在，他还没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她也没发现他哪里不同，她永远不会关心他的好与差、生与死。
大概于木又笙而言，孟梵茸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同学吧。
也是，他没资景安成绩好，没对方会来事，没对方受欢迎，她喜欢那人也正常。
思及此，孟梵茸咳嗽得更加严重，喘不上来气，眼角的泪分不清是呛咳出来还是伤心过度流出来。
……
木又笙并非冷血之人，她可以保证地讲，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耐心和温柔有一部分献给孟梵茸。
可能在下午，她意识到孟梵茸突如其来的冷淡，莫名慌乱，很长一部分时间视线紧紧追随着他，而对方逃避一般，拒绝对视，并且拒绝跟她站在一块。
真的太奇怪了。
木又笙一向有事就问，迫切想知道孟梵茸这幅鬼鬼祟祟模样的原因，可一直没找到机会。
终于在晚自习排练话剧的时候，轮到木又笙和孟梵茸的戏份，前者进入状态准备对台词，后者却一动不动，提出：“要不删点剧情吧。”
“什么？”
“把拥抱的剧情删了。”孟梵茸戴着口罩，说话不太能喘得上气。
“可这是你亲自加的。”
“我不想演了。”
当着几个同学的面，她上下扫视面前人一眼，眼神淡漠：“你出来。”
如果方华在场，定然知道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木又笙的确生气，从未如此生气过，气得想打人，她真想把孟梵茸的脑袋凿开来看看装的什么，是不是自己最近对他太好了，开始恃宠而骄了。
听到女生的话，孟梵茸竟无反驳之力，脚不听使唤就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