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东东被安置睡在废弃的马棚里,昨晚回来后,后半夜大风大雨,他避无可避,几乎没有休息。
腿脚上的伤上了药倒是好大半,可被冻几个时辰,又患上风寒发热。早起还没吃饭,就被王公公叫到翠湖边。
“怎么这么慢啊?”王公公涂脂抹粉,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往水中扔鱼食。
“都是他,磨磨蹭蹭。”春公公一拂尘打过去,身后人的脸上顿时浮出一片红肿。
曹东东跪在两人脚下,顶着笑脸请安,“王公公。”
“嗯~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王公公手里两个玉球脆生生地转动。
“只要能给公公做事,干什么都是奴才的荣幸。”曹东东又往前挪动两步。
“好!”王公公站起身,环顾整个翠湖,想起被西门长海和姜玉郎救起来那夜。
生死一瞬间啊。
但风水轮流转,现在……
他昂着脖子,阴阳怪气地说道,“昨晚下雨,这个废弃的翠湖水又长起来了。”
曹东东以为他在说曹家势力死灰复燃,然而抬头看王公公的神情,并没有杀意。
“可惜啊,这么好的湖水里面,竟然没有鱼。”王公公微微侧身,意有所指。
“公公,我这就去给您买鱼,您喜欢红鲤鱼还是金鲤鱼?”曹东东“天真”发问。
“等鱼买回来,我赏鱼的兴致就早没有了。”
“公公,我倒有个主意,不如让他跳进水里,这可是条大鱼,肯定好看。”
王、春公公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十分默契。
曹东东只好脱下外衣,一头扎进湖里。?
翠湖荒废很久,灰绿色的水中悬浮着难以名状的杂物,衰败的水草残屑在水纹上漂动,里头甚至还有一条已经发臭的死猪,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跳都跳了,曹东东非常认真地模拟鲤鱼,游动、摆尾、跳跃、等待喂食。
“好,游得好!”王公公带头鼓掌,接着捏起一块蜜三刀扔过去,曹东东准确无误地接在嘴里。
“哈哈哈,真是一条好鱼啊。”王公公站起身,燃烧已久的仇恨之火终于将所有屈辱的回忆烧成灰烬。
“王公公,什么事这么开心。咳咳咳。”
曹东东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便瞧见昨晚那个姑娘,身着绿衣,翩然而至。
他这才真正看清楚她,鹅蛋脸,柳叶眉,杏眼无神,薄唇无色。
跟昨晚一样,又有些细微不同。
更憔悴了。
“草儿姑娘,我怕你舟车劳顿,就没叫你。你看?他是谁?”王公公起身迎接,接着用手指向湖中,指引视线。
“曹公公?”草儿故作惊讶,跌跌撞撞倒在丫鬟的身上,接着便是止不住地咳嗽。
“不是曹公公,是他的替身,来,你上来,给草儿姑娘看看。”
曹东东终于上岸,跪在草儿姑娘眼前。
“是像。”草儿与他四目相对后飞速错开眼,“王公公,曹公公已经入狱,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草儿姑娘,不是我不放你走。现在曹公公入狱,你也出一份力。况且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接替他的位置,全靠你当年的庇护。我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您的身子得用好药吊着,要是离了我的眼,我不放心。”王公公甚至自己没坐着,反而将她扶着入座。
“我在这儿没意思。那么多人在我院子了,跟看贼似的。”
“现在辽东不是乱吗?这样吧,你喜欢什么?我让小春子给你找去。皮影还是唱戏?”王公公坐在新搬来的椅子上,轻声细语。
“人多吵得慌。”草儿长长叹口气。
“王公公,王公公,”曹东东探着身子自告奋勇,“我能给草儿姑娘解闷,我会说书。”
“不感兴趣。”草儿再次摇头。
曹东东想要趁机接近,却被拒绝。?
“诶?他说书不行,但他脸有用啊。曹公公之前那么对你…你不想出出气?”王公公立马有了主意。
“出气?”草儿姑娘错愕片刻,浅笑出声,眼中浮出一抹喜色,看着曹东东轻声说了句,“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你,洗干净到隔壁院子见我。”说完,人就带着丫鬟走了。
“公公,这人是什么来头?”曹东东颤颤巍巍站起身。
王公公捏着鼻子,嫌弃地拉开距离,“你真是,顶着这张脸,一点福都没享到。赶紧洗澡赶紧去,记住了,要把草儿小姐伺候好。”
伺候好?
曹东东有种青楼小倌要去待客的幻觉。
“想什么呢?”
草儿看他站在地上,盯着炕一言不发。
“你换床单了?”
曹东东虽是男子,此时竟有些慌张。
以他对曹公公的了解,这个姑娘在他手里想必吃了不少苦头。不然昨夜她也不会恨到用“死敌”这么重的词。
老太监都是怎么折腾人来着?
换了床单?莫非要肉债肉偿。
要是她将那些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很难再往下想。
“昨天你走之后换了,怎么了?”草儿坐在软垫上,手中搅动着热汤药,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曹东东扭头看她竟然还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气从心起。
但事到如今,没有转圜的余地,无论她想干什么,为了大业,也算是卧薪尝胆了。
草儿埋头喝药,没看到他视死如归的表情。
曹东东看她淡漠无比,更加认定猜测没错,所以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脱得只剩层亵衣,一屁股坐到炕上,“来吧,随你处置!”
草儿抬头,霎时瞪圆眼睛,一口汤药全喷了出去,脸都咳红了才喘匀气,指着曹东东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昨天走得急,就拿来这么两套换洗的被褥,你昨天的臭脚弄脏一套,现在你脱成这样坐上去,我晚上还怎么睡觉?!我好心救你,你竟…你竟然恩将仇报!”
曹东东:?
难道不是我想的那样?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