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就是织毛衣。用绿色毛衣来代替绿藻。
午后的兽医站，雨滴淅淅沥沥敲打在玻璃穹顶，催生断断续续的倦意。
程小满揉着惺忪睡眼，对面前深浅不一的绿色毛线犯了难。
还好同城快送的包裹里附赠了教学视频。
按教程起针打活结，绕线勾线圈。
十分钟后，毛线成功将织针缠死。
“明明是按照教程来的啊。”程小满盯着如同爬山虎般交错的线团，百思不得其解。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是林雨栖量好龟甲尺寸回来了。
兽医收伞入门，看到程小满的“成品”后忍俊不禁：“这团绿色怪物是你织的毛衣？”
程小满脸瞬间红透。
他羞愤将新线团塞进对方手中：“你试试。”
医生自然接过。
风水轮流转，十分钟后程小满对着更加惨不忍睹的线团大笑。
医生面不改色：“我觉得这项活动不适合我们。”
嬉闹过后，两人忙活一小时才勉强凑出半块巴掌大的毛线布，针脚疏密错落如同抽象的艺术品。
这也算是里程碑式的进步。
“以龟甲面积计算。”林雨栖躺回沙发，“我们已经完成了千分之一进度。”
“三年后就能解决了。”程小满掰着手指，“到那时乌龟们的时尚都不知转了几个圈了。”
“时尚是个圈！”兽医灵光乍现，“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改变时尚？”
“你的意思是……”程小满推了推眼镜。
林雨栖手指在桌面轻叩“让它过时！”
——
入夜，两人再访爬行馆密室。
海归爷爷仍在带领象龟种群种藻，嗅到二人气味后冷哼：“别来劝我，我是不会放弃的。”
接着微微转动龟壳，露出圆溜溜的黑眼珠上下打量不怀好意的人类。
“没呐！海归爷爷。”程小满按照计划蹲身扶摸龟甲。
苏卡达象龟的盾片本就呈现外凸的螺旋金字塔状，裹上毛茸茸绿藻后的触感意外柔软，他没忍住多摸了几下。
直到林雨栖轻咳提醒后才反应过来干正事。
“第一个想出来绿藻造型的动物简直是天才。”程小满浮夸表演，“真好奇这样时尚先驱的来源。”
他故意拖长声调，惹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眼光！”海龟爷爷得意挥动布满鳞片的前肢，“这可是动物园最棒的偶像——小帅龟的演唱会造型。”
还有演唱会看，动物们的夜生活这么丰富！程小满讶异，看来动物园比他想象中更加社会化。
两位人类对视撤退，程小满收回恋恋不舍的手：“那我们不打扰您了。”
离开理疗区后，青年耳尖泛红：“下次这种事我可不干了。”
在熟人面前撒娇真是尴尬。程小满摇摇脑袋，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把刚认识一周的同事划到了“熟人”范围。
他低头时蓬松黑发炸开，像只被反方向撸毛的黑猫。两缕发丝违背地心引力翘在空中，仿佛黑猫的两条胡须。
“嗯。”兽医被青年这副模样可爱到，嘴角微微上扬，“该去找小帅了。”
既然已经问出绿藻时尚的源头，那下一步就是寻根溯源。
两人在爬行馆入口遇到了盘踞在此的黄金蟒，金色蛇尾卷着本书籍。月光穿过红酒杯，在《基督山伯爵》的烫金标题上折射出漂亮光斑。
“二位要离开爬行馆？”金黄放下书，颔首示意。
“我们想拜访偶像小帅。”程小满询问，“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小帅先生今夜在沙漠生态展区进行他的第三场巡回演出。”蛇身弯下与二人平视，“沙漠区动物专属限定，现在出发恰好赶上。”
金黄色的巨蛇优雅地将人类送出场馆。
踏出爬行馆的瞬间，二人立刻被眼前繁华的动物世界所震撼。
白日的街道成了夜市，喧嚣依旧，章鱼触须卷着棉花糖，浣熊踩着平衡车发传单。
戴厨师帽的环尾狐猴兄弟在摊位后招手：“煎饼果砸！”“免费的煎饼果砸！”
程小满好奇凑过去。
环尾狐猴将面糊摊在铁板，木片一旋就成了一张薄饼，夹馅对折一气呵成。
焦香扑鼻的煎饼被切成两半，热腾腾抵到眼前。
程小满接过后转身欲走，腰间瞬间被黑白环纹长尾缠住。
“二十幸运币。”双胞胎狐猴齐声道。
程小满指向招牌，那儿用卡通字体写着“免费煎饼”四个大字。
年长的环尾狐猴尾巴收回，戳向弟弟：“他叫免费。”
空气陷入沉默。
“没钱！赊账！没钱！赊账！”环尾狐猴齐声叫嚷。
于是，今夜多了一位伤心的人。
程小满攥着的煎饼传来阵阵暖意，心情却像落入寒冷的雪夜。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动物世界也有奸商啊！
“这附近的吃食只要一块钱。”林雨栖从一旁的摊位挤出来，看向生无可恋的青年，无情嘲笑，“而你，已经负债二十币。”
一半煎饼被胡乱塞了过来：“现在你欠我十块了。”
两人逃难般冲向沙漠区。
大型帐篷前欢呼震天，袋鼠保安却在身前拦住去路：“非沙漠区户籍禁止入内。”
看得出动物们对这场演唱会十分重视，帐篷四周安保森严，完全没有偷渡进去的可能。
沙漠区户籍这个“硬性条件”就更加困难。
程小满愁眉不展时，一团黄棕色毛球从天而降，精准落进他的怀里。
“嘿！他当然是沙漠区的！”小括弧跃上登记台，爪印按上登记表，“我们是伴侣关系。”
“未成年不许婚配。”袋鼠用力在小括弧身上嗅了嗅，狐狸身上还带着小崽子的奶味，“你们必须分开。”
“开个玩笑！”小括弧在台面走来走去，毛茸茸的耳朵随着踱步一晃一晃。顶着审视目光胡编乱造，“他其实是……是我妈妈！”
袋鼠打量程小满：“他分明是个公人类。”
“公人类就不能当妈了吗？你这是偏见。”小括弧尾巴不满拍了拍，“谁说后娘不疼儿！”
袋鼠指着明显诧异的程小满：“你怎么证明你妈是你妈？”
程小满汗流浃背：啊？
“妈妈！”毛茸茸小狐狸率先反应过来，轻扯程小满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传递配合的暗号。
“宝宝。”程小满不自然应道。
小括弧开心地摇起了尾巴。
“我就说妈妈是妈妈吧，他只是变成了人类，并不代表他不是一只狐狸。比如，你今天是袋鼠，但是明天外表变成狐狸，那你是袋鼠还是狐狸？”
保安被这套诡辩冲击得头顶冒烟，迷迷糊糊点头，“亲属可以进去。”
程小满抱着小括弧耳语：“还有林医生。”
小括弧选择性装聋，却在瞥见青年目光时心软。
“好吧好吧，那就看在妈妈的面子上。”他小声嘟囔。
“他也是我亲属。”狐狸圆溜溜的黑眼睛狡黠地转动，“是我弟弟。”
“快叫哥哥。”毛球扯着白大褂袖口。
林雨栖满脸黑线，艰难开口：“哥……”
“诶！乖弟弟。”小狐狸笑到直不起身。
袋鼠严谨补充道：“还有你妈妈”
小狐狸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妈……”兽医从牙缝挤出音节。
“嗷，你脸好红！”小括弧毫不留情的嘲笑，向保安轻轻点头，“家弟有些害羞。”
林雨栖咬牙切齿：“你等白天的。”
小括弧佯装害怕，钻回“妈妈”的怀里，可怜兮兮颤抖。
程小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针对林雨栖的一系列服从性测试过后，两人一狐终于成功进场。
因为耽搁了太长时间，此时的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
重音乐震颤起空气，中央的高台上，烟熏妆的海龟嘶喊着高音。
他背后长长的绿藻随着歌声一同摆动，在迪斯科球的映照下格外帅气，仿佛游动的绿龙。
观众席上爆发排山倒海的呐喊：“小帅！小帅！”
两人一狐被激动的动物们挤得紧贴在一起。
小狐狸从林雨栖胸口艰难爬出：“跟我来。”
他轻车熟路带人潜入后台，停在大明星的休息室前。
小帅打开被敲响的门，看见陌生的人类后两眼放光，“是人类！”
他将两人一狐迎进屋内。
这位大明星丝毫没有任何架子，反而纯真的可怕。
林雨栖邀请他拍摄时尚杂志后二话不说就答应，在看到加急定制的绿色毛衣时更是激动地“哇”了出来。
虽说毛衣是按照海龟爷爷的尺寸定制的，穿到小帅身上却是正正好好。
配合完成拍摄后，小帅小心翼翼开口：“人类，可不可以帮我代购专辑，爷爷他不懂这些。”
程小满看着乌龟贴满人类明星的水杯恍然大悟。
二人最终以二十枚幸运币的价格接下委托。
——
一小时后，整个动物园的电子屏播放起新的时尚潮流。
毛衣时尚如秋风扫落叶般快速席卷整个动物园。
第二天白天，苏卡达象龟甲壳上的绿藻果然不复存在。饲养员王不绿抱着光洁的龟甲留下欣慰泪水。
成功解决麻烦的程小满却开心不起来——他接到了爷爷意外住院的消息。
同时，另一边的林雨栖在兽医站门口见到了前来拜访的小括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