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轻覆盖了整座城镇,街边的灯笼星星点点地亮起,摇曳着昏黄的光。
在城中最热闹的那条街上,百味阁宛如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飞檐斗拱在朦胧夜色里勾勒出古朴轮廓,门窗缝隙中透出暖烘烘的光,还不时传出喧闹声与杯盘碰撞声。
百味阁二楼的一间雅室,雕花木门紧闭,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茶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一张红木圆桌旁,几个掌柜神色各异,坐立难安。
朱掌柜眉头拧成个“川”字,手指不停叩击桌面,发出沉闷声响,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姜清芷那边催得紧,这账本,到底咋个交差?万一被她看出咱们贪污的事儿,那可就全完了!”
张掌柜用手帕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声音发颤:“是啊,我这几天觉都睡不好,脑袋里全是这事儿。”
这时,一直沉默的钱掌柜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看向马掌柜,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
“当初可是你提出来的,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捞点油水,现在可好,出问题了,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马掌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他张了张嘴,急切反驳道:
“我当时就只是个提议,话可没说死,也没拿刀架你脖子上,非得让你干啊!谁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本想着能小赚一笔,顺顺当当的,哪晓得姜清芷突然来这一出,查得这么严!”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里满是焦急与不甘 ,
“现在出了问题,可不能全赖我头上,大家都有份儿,得一起想办法解决!”
张掌柜急得额上汗珠直冒,抬手抹了一把,语速飞快地说道:
“这谁能料到啊!咱们这儿向来天高皇帝远,以往上头都不怎么管,所以才动了这心思 。本想着像以前一样,能悄没声儿地把钱捞了,往后日子也能过得滋润些。”
他来回踱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继续抱怨:
“谁知道姜清芷跟个煞星似的突然冒出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时候来咱们这地方。早知道会这样,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提这茬!现在可好,麻烦全找上门了,得赶紧合计出个法子,不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朱掌柜听着众人的抱怨,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终于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提高音量说道:
“行了行了!现在都别抱怨了,抱怨能解决问题吗?咱们聚在这儿不是为了互相埋怨,想想如何解决才是王道!”
他的眼神扫过众人,神色凝重,
“当务之急是把账本处理好,别让姜清芷抓到把柄。大家都冷静冷静,把主意往正地方使,一起琢磨琢磨应对的法子。”
说罢,他重新坐下,眉头紧锁,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轻轻敲击,陷入沉思 。
张掌柜苦笑着摇头,脸上写满无奈:
“话是这么说,可这账本亏空的数额太大了,姜清芷又不是傻子,稍微一瞧就能发现。除非咱们自掏腰包,把亏空补上,可那样一来,咱们这段时间累死累活捞的钱不都得吐出去,白干了吗?”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满是不甘,“本来还指望能靠这笔钱改善下家里的境况,这下全泡汤了。”
钱掌柜也跟着唉声叹气,手里的帕子都快被他揉烂了:
“是啊,补了亏空,咱们图个啥?可要是不补,一旦被发现,别说赚钱了,怕是连这身皮囊都得搭进去。”
马掌柜一听这话,“嚯”地站起身,双眼圆睁,扫视着众人,提高音量道:
“那你们想如何,不补?都糊涂了吧!这亏空要是被发现,就凭咱们干的事儿,可不是被撤掉掌柜这么简单。”
他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跟着晃了晃,
“牢狱之灾都算轻的,往后名声扫地,在这行里也别想再混下去。家里老小跟着遭殃,下半辈子可就全毁了!”
马掌柜顿了顿,平复了下情绪,语气稍微缓和,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现在没别的路可选,哪怕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也得先把这亏空填上,稳住局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没事,往后再找机会。”
朱掌柜闷头不语,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苦涩与无奈:
“说的容易,这些年捞的钱,早就零零散散花出去了,如今兜里不剩几个子儿,拿什么补上这么大的亏空?”
他苦笑着,眉头拧成个死结,
“家里购置田产、给儿女操办婚事,哪一样不是大把撒钱。现在让我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就是把我这身骨头拆了卖,也凑不齐啊!”
说着,他摊开双手,掌心朝上,像是在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无能为力,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 。
话一出口,便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瞬间引发一阵附和。
“是啊是啊,这些年开销大得很,真要补上亏空,那可太难了!”
张掌柜皱着眉头,连连摇头,脸上写满了忧愁,想到自己为了撑门面,在城中购置的那座大宅子,如今却成了填不上亏空的心病。
钱掌柜也跟着唉声叹气,声音都带着哭腔:
“我为了疏通生意上的关系,四处打点,钱如流水般花出去,现在手头根本拿不出钱来补亏空。”他紧紧攥着衣角,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希望。
王掌柜也搭腔道:
“我家里老小众多,日常吃穿用度,加上孩子们读书求学的花费,把那些钱都折腾光了,实在凑不出钱来。”
他满脸焦急,在原地来回踱步,额头的汗珠不断滚落。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满心绝望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掌柜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打破僵局:
“既然一下子凑不出全部亏空的钱,那就先补这近几年的,前面的再想办法。咱们也没时间再磨蹭了,等三天后,先把近三年的账本交上去,能拖一时是一时。”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后陷入短暂的思索。马掌柜微微点头,神色凝重: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先把最容易被看出破绽的部分补上,争取点时间再从长计议。但这近三年的亏空,咱们得赶紧合计下怎么凑,每家都出一份力,不能再推诿。”
朱掌柜长舒一口气,无奈地应道:
“行吧,死马当活马医,先把这难关挺过去。我回去把家里能变卖的物件整理整理,多少能凑一点。”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几分期许,“大家也都再想想办法,能多凑一分是一分。”
张掌柜皱着眉,咬咬牙:
“我那宅子虽说卖不得,但有些珍藏的字画,应该能换些钱。”
钱掌柜也跟着表态:“我再去跟那些生意上的朋友求求情,看能不能挪借一点应急。”
王掌柜停下脚步,搓着手,面露难色:“我尽力,回去把家里的闲钱都搜罗搜罗,再看看能不能把一些不太急用的货物低价出了。”
一时间,屋内的氛围不再是绝望与争吵,取而代之的是紧张而压抑的商讨,几人凑在一处,仔细盘算着如何填补这近三年账本的亏空,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的身影时而聚拢,时而分散,每个人都深知,这三天时间,将决定他们往后的命运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