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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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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迹城,环形围场内。

这里一片肃静,只有萧风扯动祭台上拴紧的铁链,发出当当响声。

一切还和几日前一样,只是宸夙看起来又憔悴了太多,本就清瘦的身体,此刻已单薄得天见犹怜——

分明更像是一具被捆在这里的尸骨,死死沉着头,身子在风里晃动。

“都清干净了。”身后传来叶枭脚步声,他拍拍手抖掉灰,站到了江冉冉旁边,“没想到啊,这么重要的混沌石,竟然就留几个小喽啰看守。”

江冉冉没理叶枭,只是站在祭坛边缘,望着祭坛中央那个一动不动的他。

“你还打算看他多久?”叶枭不耐烦了,“可别让我失望啊小花妖。”

“闭嘴。”

她打断叶枭的话,喉根咽了咽,终于堪堪抬起此刻如同被灌了铅般沉重的腿,往前迈出不起眼的一步。

又一步,再一步……

直到走进他身躯投下的影子里。

她直直站着,垂下目光。

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前下方,这个满身鲜血,跪在地上的阶下囚,瘦削得犹如风中残烛,胸口轻微起伏,像是连维持生命的最后力气都要被耗尽了。

这是她的宸夙。

恍然间有那么一瞬。

她好想扑进他怀里,再被他拥抱一次,一次就好——忽然,荒凉的风从她和她之间卷过,吹碎了她的幻梦。

可是啊,再也不可能了。

“死神不会死,”她问叶枭,“你就这么确定,我能杀得了他?”

叶枭哼哼笑了笑,“不会死,但又不是不会痛,你不一定能杀得了他,但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让他疼,让他难受,让他备受煎熬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从此就是个废人!”

“够了!”

她深吸口气缓了缓,淡淡道,“他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价值,早就被我弃了。你大可不必这么激我,没用。”

说完她眼神一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右手手心凝聚起一团黑紫色妖气。

“下手狠点儿,”叶枭漫不经心地扬起嘴角提醒,“别跟挠痒痒似的。”

“再多说一句我先杀你。”

“尽管来呀!”

闪着黑芒的妖气越聚越浓。

很快,她手里凝缩出三根食指长短的的黑色钉子,钉子上附着缭绕着妖神之力,并排浮于她手掌上。

“这什么鬼东西?”叶枭皱眉,“你可别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蒙我。”

“噬魂钉。”江冉冉说着,冷冽的眼神瞥向旁边叶枭,“钉子一旦打入心脏,心跳不停,剧痛不止。既然你这么怀疑,不如先替他试试,如何?”

叶枭合上嘴笑而不语,伸手示向宸夙,给江冉冉做了个“请”的动作:

“动手吧小花妖。”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

此刻。

她和他之间只剩不到一尺距离,甚至还能听到一点他轻弱断续的呼吸。然而似乎有股无形的力扼着她的头,她费了很大力气才硬将视线拉向他。

风忽然静止,时间被无限拉长,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他。

她看着他的脸。

脑海中浮过无数画面——

他揽过她的肩带她走过喧嚣街道;他坐在沙发上一手举着书,一手抱着睡着的她;她不舒服的时候他守在床前寸步不离;厨房里他握着她的手,教她炒她最爱吃的菜……

目光渐渐变得迷离。

神思恍惚中,她缓慢将另一只手伸向前,竟然试着去触碰他的手。

他手冷得像刚从冰窟里出来。手指无力地自然微屈着。她却倔强地用自己五指指尖顶开他的指缝。

和他的手十字相扣握在一起。

仿佛只要这么握着不松开,他就还好好的,她和他就还和从前一样似的。

忽然!

她瞳孔倏凝。

像被什么刺激了下。

她感觉她握住的这只手,此刻似乎也正在用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弱力气,一点点握紧她。

“宸夙,你……?”

久违而熟悉的感觉让江冉冉一怔,她不敢相信,以为是她的错觉。

可直到下秒,她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看见了那几道正在慢慢凸起变得明显的筋骨——他真的在用力。

可明明很轻很轻,秋毫之末的动静,他却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等等,不对!

江冉冉突然一个激灵——宸夙他现在还有意识,他能感觉到她在这!

这决不行,她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对他还有半点没断干净的感情。

下秒,她不知怎的一咬牙,竟将第一根钉就这么生生打进了他的心脏!

“呲——”

钉子穿皮入肉,直刺进他心窝。

江冉冉两眼蓦地闭紧。

她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什么都还没准备好,明明还有话要说有事要想,可刚刚那一瞬她就像失了控,冲动得再也顾不得任何。

或许。

她是怕他握住她的那只手,会让她好不容易狠硬下来的心顷刻又坍塌。

“呃啊……”

压抑又隐忍的痛苦呻吟传进她的耳朵,将她的心尖狠狠钳下一块。

她咬紧牙。

强迫自己硬睁开眼,见宸夙身体猛地绷紧,脖子因极度的痛苦向后仰起,筋脉凸起如虬结的树根,在被掺着血水的汗浸得潮热的皮肤下格外狰狞。

他牙齿也死死咬住。

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下颌线因过度用力显得格外锋利。

肌肉受了刺激。

那只手瞬时握得更紧了。

“宸夙,你松手!”

她本想立刻将手抽回,却发现他握住她的力竟忽然紧到她挣不开了。

本以为他是太疼才倏然把手攥紧,可在她终于用力把五指抽离他的指缝后,他却突然又将她的手一把握回,攥在手心里。一时间她不知所措,只得仓皇又愤然地冲他喊道。

用力伸向前的手瞬间牵动他被魔钉钉在石柱上的手腕,凝固的洞穿伤口重新裂开,鲜血从结痂里冒出。

一道道沿着他手腕滑下。

“松手啊!”

第二根钉子跟着打了进去——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慌什么,又在怕什么。

“宸夙你看清楚,我是来杀你的,我现在在杀你,我在要你的命!”

他身子猛一颤。

胸口突然剧烈起伏,鲜血随之从嘴里喷涌出来泼溅在地上,剩下一汪没吐尽的含在口中,沿着他苍白干裂的下唇溢出,汨汨流下,漫开,鲜红刺目。

可那只手就像焊住似的。

还是没把她放开。

“我要杀你你都不肯松手是吗!”

“宸夙!”

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抑制不住。

终于,在她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喊里,最后一根钉子猝然扎进他的心脏——随着他那只手脱力般忽地松开、垂下,她扯到极限的喉咙也彻底没了力气虚软下来,失了声。

他终是撑不住松手了。

好不容易筑起的坚硬外壳也终于在此刻轰然破碎坍塌,江冉冉崩溃了。

这堵将心脏禁锢封死的墙本就颤巍巍的,无时无刻都需要她撑着,一旦稍稍泄力,所有那些割舍不断、念念不忘、于心不忍,顷刻便会如洪水猛兽般破墙涌出,将她淹没。

她只怕他若是再不松手。

她的墙就要倒。

不过幸好,在所有伪装墙倾楫摧前,她已经做完了她要做的。

“恭迎魇教主大人回归!”

叶枭字字拖长着尾音向她走来,声调抬得格外高,一腔宣读圣旨般隆重的样子,慢悠悠停在她身旁。

还朝她鞠躬行了个抱拳礼:

“谢妖神不徇私情,替我们铲除这个不共戴天之敌,给我们报了仇!”

“满意了?”

她哼笑了声。

死死攥紧两只用力到发颤的手,才没站起来一把掐碎叶枭的脖子。

忽而,又一阵风从她和他之间卷过,宸夙衣角被风撩动的同时,一样东西从他衣服下面掉下来。

落在了他膝前那片血泊里——

竟是朵红玫瑰。

她知道,这是他一直养在心口的那朵玫瑰——热烈绽放着,像一簇燃烧的火,被长满荆棘的茎托举着,安安静静躺在一片血海里,落了两片花瓣,却依然妖冶楚楚,美艳凄凄。

“哟,死神大人这么雅兴啊!”

叶枭眉一挑,说着就要一脚踩到玫瑰上把它碾个稀烂,可刚抬腿——

“别动。”

江冉冉声音淡淡,眼神却如剜刀。

叶枭倒是识相地收回了腿。

她缓缓伸出手,捏住花与茎的连接处,将玫瑰从血泊中捡起。

玫瑰没有根,只有他心血和魔息的豢养,却依然芬芳得不像话。

这是死神养大的花。

·

转眼,夜已深。

没有火把照到祭坛上,只有沉重的黑暗从天坠下,将环形围场灌满。

眼下此刻。

不知已是几时,旁边忽然响起些轻微脚步声,伴随着幽幽碧色光亮,从祭坛下移上来,缓缓往宸夙这边接近。

片刻后。

那黢黑的人影走到祭坛中央,停在宸夙身侧,手里提着把剑——燃烧着火一样碧光的剑,散出的强大力量使得剑身周围一圈的空间都扭曲变形。

此剑正是创世神明始祖神遗物。

苍落剑。

下秒,一片漆黑里,那人影两手握住剑柄,对准宸夙身体手起剑落——

“当!”

乍一声锵然崩断的脆响。

紧接着,在一连串哗啦啦的碎落声音里,所有的玄铁链尽数断开。

那人立刻放下剑。

迅速把七零八落断开的铁链从宸夙身上扯下来,动作快得似乎很着急,随后二话不说,便开始拔那六根魔钉。

他拔得很吃力,看他的样子,好像全身每条神经每根汗毛都格外用力。

倏尔,云开见月。

乌云里漏出一丝月光,照在了那人一头银白短发上——是神族长老来了。

六根魔钉,生生将骨肉前后扎个洞穿,把宸夙牢牢钉在石柱上。

尽管有神力傍身,可长老还是花了一炷香时间,才把六根拇指粗细的长钉子从宸夙身上小心翼翼取下来。

他动静轻缓细微小心翼翼,尽全力减少拔钉子时对宸夙的二次伤害。

只是,牵动伤口终究在所难免。

铁链断开,魔钉抽出,从束缚里解脱的身体越来越想往下坠。直到刺入右侧肋骨的最后一根钉子终于被取下,宸夙早已没了丝毫力气的身体自然而然往前沉,整个人作势就要倒在地上。

长老立刻伸出手臂接住了他。

“小夙!”

他声音慌乱,焦急地轻轻晃了晃宸夙,“小夙,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怎么样了小夙?”

月光冷冽。

祭坛上血影凄迷,一如当年神界审判庭上——他的小夙被人折磨得遍体鳞伤,不省人事,就这么支离破碎地歪倒在他臂弯里,他怎么叫都叫不醒他。

妖域的夜晚比神界冷太多。

身上好几处伤口都还在流血,荒原冷风忽地袭过,几乎已失去意志操控的身体,不自觉发起些微颤。

很快,长老察觉到宸夙有点哆嗦,赶紧脱下外衣紧紧裹到了宸夙身上。

乌云重新盖住月光。

黑暗很快又将周围灌满。

风停了,鸦雀无声的漆黑。

“是……是你?”

忽然,长老屏住呼吸——

他听到一个极轻极轻的声音,细若游丝,从离他很近很近的位置飘来,伴随着臂弯里一点微弱的动静。

“你怎……怎么,来……”

“小夙!”

听到宸夙说话,长老一时间不知道有多激动,抹手忙脚乱地试着把宸夙抱起来,“我带你走,我带……”

忽闻一声低沉破碎的呻吟,长老慌忙停下,不敢再惊动宸夙一丝一毫。

“怎么了小夙,你哪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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