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一切回到了正轨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我跟寂承毕业的时候,这半年我忙着写大论文和带学生,他忙着毕设和公司的事,两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就是只有晚上能在一起待会儿。
林寂承:“不行。”
在床上曲着腿靠着身后的胸膛疲惫地改着图:“什么不行?”
“我感觉我快枯萎了。”
我白了他一眼,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每天只能晚上跟你在一起,我白天都没精神干别的。”
听着他的撒娇,无奈地往肩膀上的脑袋轻拍着安慰,说等毕了业就跟他去旅行。
他却只是支吾两声,听上去并不是很满意。
当模特这个事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弄完了,该死的林寂承说什么找灵感,非得让我摆出一些羞耻的姿势,说什么便于观察每一块肌肉。
可去他妈的吧,我都不想说他,最后哪次不是从床上下来?
我问他:“雕塑弄好我可以看吗?”
挨了一顿捅我高低得看看结果怎么样。
他说当然可以。
劈里啪啦的键盘声充斥着整个卧室,许久之后,寂承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哥,等毕了业,我们搬家吧。”
我愣了一下,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因为他又不是没有房子,但还是一直住在这个老宅子里,我以为他是对这里多少有点留恋的。
“去s市,这样我就能多一些时间跟你呆在一块了。”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公司的产业重心早就不在D市了,付洛这些年来在s市把产业做得风生水起。
“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在你工作的地方买个房子,也好。”他没有强求,只是温柔地重新说着。
靠在他怀里,这种习以为常的幸福,我已经习惯了。
我轻笑一声。
“好,那就搬家吧。”
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搬来搬去的感觉,但是跟林寂承在一块,好像并没有那么糟糕。
一个月后的毕业答辩很顺利,也成功收到了签了s市一家的制药企业,寂承也弄妥了毕业的事情,雕塑给我看了后,我很震惊。
因为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姿势。
暑假接着到来,长时间的奔波忙碌后,终于,可以短暂地喘一口气。
我下楼绕过楼梯边的纸箱子,这两天打包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能搬家。
寂承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那边他都弄好了,不想让我太累。
但是你看人这个习惯真是可怕,搬了那么多次家,习惯了。
今天他出门谈合同,说是晚上吃饭之前就能回来,我闲来没事又开始蹲下查着箱子里的东西,生怕落下什么。
猫粮我也带了,不仅带了我还多买了好多,因为小家伙它很挑食,就只喜欢这家的,网上还没有卖的;还有他的毛线球我也带了……不对…
屋子里安安静静……
猫呢?
“小家伙?”我开始楼上楼下的找,但是很可惜,哪里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他的影子。
可是他又不爱出门乱跑,藏哪里去了呢?
“小家伙?你在哪儿呢?”
“小家伙?”
“喵嗷——”
虽然声音很小,但我听见了!
像是知道我在找他,我喊一句他就回一声,就这样循着声音我开始找,却在迈到木门的时候停住了。
地下室?
看着虚掩着的门,小家伙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传出,我迟疑地推开门,楼梯的声控灯也因为这门响亮了起来。
我知道有地下室,但自从我来到这里后就没下去过。
除了抓我回来那次,说实话,其余时间它都是开着的。
我不想下去,单纯不喜欢下面,总感觉阴森森的。小的时候下去还是因为那几只猫。
“小家伙?出来吧,给你吃罐罐好不好?”
他却只是喵呜着,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于是我顺着楼梯下去,顺着声音来到地下室的第三个铁门,小的时候感觉地下室很大,走廊很长,所以很害怕,可是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楼道的灯又灭了,我拉开铁门。
啪——
屋子里的壁灯应声打开,昏黄的灯光下,小家伙坐在一张床上舔舐着自己的毛发。
我感到一阵眩晕。
狭小的空间里密密麻麻的,墙上、地下,甚至角落里了厚厚的一摞都是画纸。
我捡起地面上离着门口最近的那张,上面的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稚嫩的脸上带着笑,右下角有些稚嫩的笔迹写着歪歪扭扭的“开心”,我估摸了一下,大概是我六岁左右的样子。
我弯着腰边捡着画纸边往前走,走到床边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沓,它好轻,又好重。八岁的…九岁的…
十岁的……
跪在地上痛哭,泪流满面。
我喘着粗气,努力消化着这一切,画像是从我六岁的到现在的,六岁到十岁的都还有脸。
可随着骨架的变大五官却越来越模糊,直至没有。
“喵嗷!”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小家伙猛地一个纵身跳下床又优雅地在地上走着。
我的视线却被床上的一张吸引了——
刚才小家伙挡住了没发现,我拿起来,画得依旧是我,画中的我杵在阳台边抽烟,烟雾缓缓从嘴里吐出,胸前仍然画着一只怀表,就跟他当时塞在我柜子里的那张没有什么区别。
可又是不一样的。
穿着宽松有些拖地的裤子,上半身也多了一些吻痕,可能是角度问题,这张大幅度的转过身,故而也没有露出我那后腰上的胎记。
可这都不重要。
我呆呆地看着画中的自己,勾起的嘴角和露着宠溺眼神的我看上去有些陌生。
可这就是林寂承眼里的我。
原来我看他的眼神一直都这么……
“怎么……”
轻叹声传来,我转过身看着门口的人,他站在门外没进来,我睁了睁眼睛。
这……
这是什么?
透过门两边透明的墙,我把外面的楼梯看着清清楚楚,甚至刚才钻出去在走廊玩耍的小家伙,清楚地看到他在翻着肚皮舔舐自己的前爪。
“哥。”
我看向他,他握紧垂在身边的拳头,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昏黄的灯从他的斜前方打过去,露出的半张脸夹杂着祈求:“别怕我……”
小心翼翼,轻声细语。
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走到他眼前。
他的真心从来就没藏过,一直放在这里等我发现,就像是个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意的小狗,所以只是一股脑地全都放在一起,期待着你的发现。
可等有一天你发现了,却还焦躁地害怕抛弃。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走廊的灯应声亮起。
他的过往里都是我,而我怨恨了他十三年,爱和恨交杂在一起的树根紧紧插在我和他的心脏里,虽然时不时地会抽痛,可早已长成参天大树,彻底的纠缠不清。
于是我环上他的脖颈,踮脚抵在他的额头上朝他笑着。
“我才不怕你呢,纸老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