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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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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一垣并非家中独子,甚至说不属于家中出色的那一类。

父亲是出色的律师,去海外出差经常一去就是好几个月,母亲结婚前是同律所的出色人物,结婚后因办公室恋情而辞职,生了哥哥后却发现再也回不去职场。她与父亲倾诉自己的苦楚,父亲抚摸着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熄了灯二人的体温彼此交换,她感到冰冷的自己正逐渐温暖,悬在空中的吊绳开始缓缓松动将她放下来。

那天晚上,她怀了崔一垣。

父亲从律师成为律所合伙人,再到开了自己的律所成为行业内顶尖的专业人士,母亲渐渐消失了。聚会中他们之间的朋友谈及母亲只剩下“你老婆”“崔轩的妈妈”这类的代号称呼,情况并非父亲所说那样会好,父亲在骗她。

那天早上,哥哥宣布自己已申请上美国的硕博连读课程,崔一垣端着饭碗,嘴里的饭连是何滋味也没尝出就下了肚,连喉头似乎都要划破。他想起屋内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不知为何逐渐变得暗淡无光,成为黑色碎片被风一吹就散。父亲成为饭桌上唯一开心的人,他常年出差海外尤其是美国,面对不是自己族人的面貌与语言,难免觉得孤独。如今认可的孩子可以随他去大洋彼岸,他大喜过望,不久后就带着哥哥坐上了飞机离开家乡。

他们等到走时才通知了母亲。

母亲放下那则通知,对他说:“我只有你了。”那双眼空洞而无神,里面是能将人拖进万丈深渊的黑色沼泽。

崔一垣从里面看出了另一层含义,是母亲对父亲的怨恨,她恨父亲将国内的这些负担都一揽子抛给自己。

连带着自己这个负担。

自有记忆时,他们一家四口就住在一个独立的房子内。房子门外有个小院,母亲在年轻时种下了许多花草,在她精心养护下这里得以保持一年四季都朝气蓬勃的状态,偶有游人过来还会打卡拍照。崔一垣小时跟着母亲学过,之后每逢放假期间更是每日都帮忙浇水照顾,自父亲与哥哥走后,她精神日益萎靡,连花草都无暇顾及。他日夜相随,看出母亲的难堪,自然也怨恨父亲的偏心,他对母亲抱有同情之心,又有种生为父亲的儿子,应当承担起父亲失责的一部分责任。父亲和哥哥在做什么他不感兴趣,他想知道如何才能帮到母亲。

有一天,他接好水准备去院子浇花,中途需穿过客厅,余光瞥见母亲正在客厅签署文件。

“那是什么?”

“财产分配。”

“什么?”崔一垣又问了一遍,他听清楚了,却不清楚这四个字代表什么意思,或者说是不想懂。

可惜的是他的听力一向都很好。

“你爸在美国找了个小三,现在跟我提出离婚,给出的条件是国内全部财产。我拒绝了。但是他底下的一部分财产结婚前就是我的,我要要回来,在他那总觉得脏。”

两个人在一起究竟意味着什么,崔一垣认为是爱情的碰撞,身体多巴胺的分布致使产生奇妙的快感,他们因此结缘,如同誓词,有许多跌宕起伏也依旧陪伴在彼此身边。

现在他并不这么觉得。一对恋人若因开心而在一起,最后往往会狼狈不堪。因苦痛而结缘说不定得以持久。

“对了他问你要不要过去,你自己想一下给他答复吧。但你哥忘了基本的良知,我希望你不要忘记。”

她用另一个表述方式重复了一遍——我只有你了。

崔一垣偶尔半夜睡不着起床喝水,看见母亲在阳台披了毯子看风景,她的瘦弱肩膀不停抖动,像一只蝴蝶濒死前翅膀还在不停舞动的挣扎。他走过去抱着母亲,思考父亲为何没有责任心,哥哥像父亲,那么他更像谁?只知不会像父亲,却也自知不会像母亲。

母亲向他倾诉了许多与父亲之间的故事,温情的面具下是深深的恨意。连崔一垣的诞生对她而言都是阻碍自己冲破牢笼的不该诞生之物。但她又依附着崔一垣,汲取着他身上属于父亲的那一些东西才能生存。

良知,从表面来看,崔一垣似乎因这个单词,开始顶替了父亲的位置。可是崔一垣渐渐不明白,他一开始想要照顾母亲那颗纯粹的心,何时蒙上了一层阴影。这无关良知,也不是责任,是他对所爱之人的陪伴与付出。现在它已不再纯粹。

直到后来,母亲不知何时恨上了与父亲一起装修的房子。无论是恨意还是爱意,他们还在那座房子里时,母亲的精神总归是放在别人身上,他习惯去照顾一个眼睛永远不会放在自己身上,妄图从自己身上找到别人的人。但是家没了,崔一垣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替代父亲,承受如此沉重的目光。

又或者说,他还能承受母亲误解的目光吗。他并非因「良知」出发,却与这个单词牢牢捆绑。

母亲戴了副眼镜,责怪新房子的附近居民没素质,不仅乱停车还不讲理。她说:“垣,你去问问物业吧。”

崔一垣:“为什么卖房子,你跟爸说了吗?”

“有什么好说的,那个好几年没回来的狗东西?”母亲冷笑一声,“他不回来,我当然想卖就卖,别提他了,晦气。你去问问物业吧怎么处理,哎呀我老了,今天走一会腿就疼,对了我还买了菜,在保安室,你...”

“妈,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下呢?”

“我跟你爸离婚了。那房子他不要了。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说的,我要是说卖的钱都给你哥拿去创业了,你知道了是不是也想跟他走?”

以前,母亲会问自己以后想去做什么,崔一垣说想当父亲一样的男人。

他想照顾母亲,是发自肺腑的,如果母亲想要一切,他会给她一切。

“你怎么会这么想。”

崔一垣见陈屿安时,很难说明那是怎样的感觉。他身边有很多朋友,鲜活的、个性的、有特征的。但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真实且勇于表达的人。

陈屿安像个刺猬,他浑身都是刺。在他的世界,自己就是自己最无畏的士兵。崔一垣看到了这浑身的刺,并向前走,想去感受这份真实。

他也像早晨的雾气,不敢踏进去,进去了又迷惘,散开后才发现脚下是巍峨高山,任谁都无法在这自然的威压下尚能站立。

酒不醉人自醉。这场缱绻旖旎的氛围熏热了两人逐渐走向冰冻的心。

爱恋无关快乐与痛苦,崔一垣见眼前这人睫毛轻颤,想,也许是刚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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