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我们，是仇人。”
“仇人？”
林聿桉顿了顿，眼眸里的光淡了淡。
“在修仙大会还未开启之前，我梦到，我站在一座木桥之上，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一红衣女子白发凌乱的背影，她声音颤抖，似乎在对我说着什么。”
“她说…”
林聿桉眉心一蹙，听他这描述的样子，怎么这么像前世的她呢！
“你在想什么？”
方莳亦见她思绪又不知跑去了哪里，声音正了正。
“啊？我没…你继续，继续…”
林聿桉殷勤地看着他道。
方莳亦见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心上不忍翻起了涟漪，像是积攒了许久的勇气才开了口。
“她说，“方莳亦，你师父杀了我师父！你和七大宗门联合起来欺我一人！你记住，从今往后，我林聿桉与你方莳亦之间再无半点情分。”
林聿桉没说话，继续盯着他看。
方莳亦的眼眸晦暗，低眸垂头道。
“我当时来不及多想，下一秒桥体坍塌，我想伸手抓住她，却被她一斩击飞，她手里拿着的，正是你的霜奚剑。”
说罢，霜奚剑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动了动剑身从林聿桉身后露出一半，紧盯着他。
“啧，你回去回去。”林聿桉拍了拍它，急忙将它收回自己腰间。
“你继续，你继续…”
“后来，我头痛欲裂，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嗯？”
“我亲手将自己的双眼挖了下来，颤抖的说着…”
“等…等一下！”林聿桉急忙拦下他，一字一顿道“你是说，在梦里，你！亲手！把自己的！眼睛？！挖了下来？！”
林聿桉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
“这不可能，上一世明明是我的因，为什么在他的梦里成了他自己？”
林聿桉胡乱捋了自己的头发，见他点头嗯声，又起身在房里转了不知多久，又坐了下来。
可她这幅样子，怎会坐得住？何止上辈子是他自己亲手弄的因，到临死前我还在愧疚？
林聿桉欲哭无泪，如坐针毡。
最后压抑地怒吼敲桌，又让他继续。
“我说，这是我欠你的，现在我还给你。可你不愿，你说你恨我，就凭这些想让你原谅我，这未免也太善良了吧。”
“再后来，我晕了过去，惊醒后才发现，房中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人开了一道缝隙。我起身关窗，才发现窗外的雨下的又大了些。”
“再后来，我经常做关于你的梦。”
“你入了魔，对修仙者赶尽杀绝。不知为何，每次我与你相见时，我的心总是没由来的刺痛。”
话还没说完，林聿桉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嘴唇之上。
“别说了。”
“为什么？”方莳亦紧抓她的手，与她拉近了些距离。
“梦里你的眼泪，我从未抹掉过。”
“够了！”
林聿桉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眼底尽显无措。
“抱歉。”
方莳亦发现自己攥着她的手腕处已经开始有了红印，这才松开道。
“抱歉，我…我刚才…又不受自己控制…抱歉！”
方莳亦转身扶额沉默。
林聿桉的手还在止不住的颤抖，心脏的剧烈疼痛又开始向她发起致命的摧残。
她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方…莳…亦…”
林聿桉艰难的唤道。
见她昏厥倒地之时，方莳亦抓住了她，迅速在她的穴道上点了两下，而后将自己的灵力不断的向她输送。
“林聿桉！林聿桉！”方莳亦慌了神的喊着她的名字。
直到林聿桉再次睁眼之时，已是卯时。
“醒了？”
方莳亦轻声唤道。
“嗯…”
林聿桉恍惚睁眼，看着周围的陈设，这是方正阁，她好像又晕倒了。
她接过方莳亦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你心脉受损，他们不知道吗？”
“啊…”林聿桉被问的有些怔忪，很快有了答案“小毛病而已，可能是桃花酿喝太多了…你…说的别太吓人了…”
她摆了摆手，赶紧岔开话题道“现在几时了？”
“卯时三刻。”
……
又是沉默，真是受够了。林聿桉想。
“所以，我的梦…会发生吗？”
方莳亦说罢，抬眸望向床榻之上的林聿桉。林聿桉额头两侧还有未流干的汗珠，那张原有的红润脸颊此时已苍白不堪。
他似乎很担心，这个梦。
“你很害怕这件事会发生？”
“我不希望你误入歧途。”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林聿桉见他的态度诚恳，又急切的想得到答案的样子，竟有些惊喜。
“不会的。”
林聿桉淡淡道。
随即，方莳亦的眉头很明显的松了下。
“你这么信我？”
“我信你。”
“可我不信我自己。”林聿桉又笑道“天道要做的事，我们修仙之人又怎么能阻拦？”
“可我信你，我们的赌约还作数。”方莳亦银眸坚定，似是在对她宣读着什么。
“我帮你找出那个人，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
“你…”
“我不会欺你。”
“你为了他们，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林聿桉眼眸流转，认为他这是在害怕，害怕这一世也会如上一世一样，把他的宗门屠杀殆尽。
“我只是……”
“好了，你别再说了。”林聿桉只觉得，他在这样下去，苍生大义的那些屁话又要说了。
这些，对于她来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不会入魔的，赌约作数的话，你后续如若缺少炼剑残料，告知我即可。”
“…好。”
方莳亦顿了顿，最终开了口。
“过几日，我就要和师姐他们回云渺宗了。到时候，我们书信联系。”
“不要。”
“？”
“书信麻烦…”
“哦，那用玉简。”
“不要。”
“？”
林聿桉有些无语，双手抱胸看着他道“那你说说，你想用什么。”
“我…戎意先前给了我这个…”方莳亦扭扭捏捏地拿出两枚竹状的手链。
“嗯？？？”
“戎意说，这叫聆心竹，说是戴上之后用灵力催动后，可以直接通过心声产生共鸣，进而向主人传递信息…”
“戎意…不是，你师弟为什么会送你这个？”林聿桉挠头看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没说什么…”方莳亦递到她面前，咳道“就说，这是…这是他下山历练归来之时…碰巧得到的！”
“真的有这么巧？”
林聿桉来了兴趣，近瞧着他。
“你…你不要算了！”
说着，方莳亦的手就要收回，却被林聿桉下一秒抓住，笑脸盈盈的从他手中拿走戴在了右手上。
“林聿桉！你长点心…”
戴上之际，林聿桉内心出现了一个声音，听着像…小福…
“好了，你也戴吧。”
林聿桉戴上后，晃了晃手，与手上的玄鸟凤镯发出碰撞声。
方莳亦见她催促的样子，紧接着也戴了上去。
等他戴上之际，那对聆心竹立马将二人的手紧贴在一起。
“不是？”林聿桉看着二人十指交扣的手，撇眼看向他。
“我！师弟没和我说…”方莳亦一看这场景不受控制，慌张起身之时，差点将林聿桉也带下去了。
“抱歉。”
方莳亦及时停下动作，林聿桉这才保住了脸蛋。
“戎意！我记住你了！”林聿桉默默记下，随后变换脸色，温和地对他说。
“要不给它点灵力？”
“好。”
说罢，二人从指尖汇聚出一点灵力续给了那镯子。
很快，二人的手像是卸了力般分开了。
二人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紧接着出现了一个绿竹般的小人，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
“你是谁？！”
二人声音同时响起。
“爹爹！娘亲！”
？？？
二人被它这话刺激到了，连忙离它远了不知多远，才想起来反驳道。
“谁是你娘亲！我这个年纪你不要乱说啊！”林聿桉跳起喊道。
“…你是妖？”
方莳亦见它体态似竹，发问道。
“啊…娘亲…爹爹…你们不要竹子了吗…我等了你们好久…呜呜呜……”
说着说着，它便坐地哭了起来。
“不是，诶！你哭什么…”林聿桉被它这么一闹，倒是显得自己多欺负它了。
“方莳亦！”
林聿桉见哄它无果，气的转头瞪着身旁的方莳亦。
“我…”方莳亦看了看她，又望了望坐在地上的竹妖，无奈道“我先将它收回这镯子之中吧…之后我再去找我师弟问问…”
林聿桉蹲在地上，戳了戳那竹妖。
只有这样了。
一番折腾后，那竹妖总算被收回去了。
二人双双累瘫在地，相互对视而后又笑出了声。
“方莳亦，以后让我见到你师弟，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林聿桉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威胁着他。
方莳亦没应声，只是望着正在发呆的她。
她的睫毛、眼睛、嘴唇、侧脸，都在令他疯狂的迷恋。
“方莳亦。”
“嗯？”
“我们，后会有期。”
话落，清晨的第一道阳光透过缝隙溜了进来。
不远处的茅屋里，李言和季泉正毫无顾及的睡的昏天暗地。
此时的望舒正趴在林许生的背上，睡的异常安稳，头上的茉莉簪子在刺眼的阳光下照射的光点反应到地上的影子之上。
望舒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而背着望舒的那人，却侧过脸看着离他只有几厘米的唇瓣，恍惚的停顿了片刻。
随即，才缓缓抬头说道。
“太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