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个人去了洛河市。
两个市紧紧挨相邻,乘坐专车就能到达,褚盈盈看到顾孙森焦急的模样,内心也不由自主焦灼起来。
顾孙森向来是个心里能藏事的人,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他却在车还没到目的地的时候就喊停。
司机师傅不肯停车,两人拗了好久,司机才肯罢休。
顾孙森刚一下车,就急忙往回跑去,褚盈盈在后面跟着,虽然累的气喘吁吁,却不敢停息一刻。
终于,两人在道路一旁的麦地里找到了姜小江。
她穿着白色外套和浅粉色裤子坐在那里,头发凌乱地披于两肩,脸上沾满了灰,怀里抱着一条正淌着鲜血的小狗。
她的手上身上全是小狗流的血和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泥点子,她却不肯撒手,反而死死抱着它,就连表情也变得呆滞。
顾孙森蹲下身体,眼眶里满是泪光:“姜姜,你……”
他伸出手,却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被她狠狠甩开。
“不!不要害它!”
眼看着姜小江想起身逃跑,褚盈盈立即上前抓住她的胳膊,试图让她清醒过来:“你别害怕,那个是顾孙森,是和你一直在一起的人。”
姜小江这才看向褚盈盈,又看向顾孙森,眼里的泪一滴一滴落下,好似她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了。
“森,森森……”她哭着抱紧怀里的小狗,“小豆包是不是要死了……他们要小豆包,可是他们就把我的小豆包伤成这样……森森,你那么厉害,你能救救它吗,我求求你……”
“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们都讨厌我,都不想要我…”
像是伤心到了极致,姜小江吐出一口血来,直接晕了过去。
顾孙森最终还是哭了出来,褚盈盈擦擦眼泪,和顾孙森一起将姜小江扶了起来,带着小豆包,一同去了医院。
~
小豆包没有成功被救回来,褚盈盈和顾孙森把它送到宠物医院时,它就断了气。
姜小江还在医院里没有醒来,顾孙森也憔悴了很多,褚盈盈和他一起坐在医院的座椅上,抱着狗狗的尸体,两相无言。
褚盈盈不知道小狗的品种,它通体是白色,只有背上和头上有一些黄色,刚才在医院好好洗了洗,除了肚子上那道很深的口子外,没有别的伤口了。
“你一定很好奇姜小江的经历吧。”顾孙森忽然说道,只是声音极小,“我希望你听了之后,就不要觉得她是个奇怪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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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夏天,洛河市的天气比以往更热了些,生活在郊区的人们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围在阴凉树下话家常,好像这样自己就是指点江山的皇帝那般。
白洋县医院内,女孩的哭声响彻整个屋子,护士和医生在一旁看着,都不禁落下泪来。
姜小江将狗绳和自己的衣服系在一起,握着妈妈已经凉透的手:“妈妈,我一直听你的话,可你现在能不能听我的话,睁开眼睛看看我。”
旁边的护士彻底被小女孩的悲惨打动,不禁窝在医生的怀里抽泣起来。
可是人人都有可以依靠的人,姜小江却没有了。
仅仅13岁的她在顾孙森的帮忙下将母亲下葬,她无处可去,只好去找爸爸。
她知道爸爸一直讨厌自己,可现在妈妈死了,她只有爸爸了。
尽管之前妈妈总说爸爸就是个骗子。
来到一家并不熟悉的门户后,姜小江将系在身上的狗绳紧了紧,又弯腰摸了摸小豆包的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顾孙森后,这才上前敲门。
开门的正是自己的父亲张荣磊。
张荣磊一眼认出了姜小江:“不是说你们以后都不要再来吗?”
“爸爸,妈妈死了。”
姜小江带着哭腔说道。
张荣磊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有些慌乱,他还没说话,一阵脚步声就袭来。
姜小江看见他身后走来了那个记忆中可怕的女人:“都是你惹的事,你非要在外面找什么小三,还有了孩子,现在好了,那个贱货生的孩子上门讨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吧。”
张荣磊明显很怕那个女人:“哎呀老婆,我错了嘛,那你说这孩子怎么办嘛。”
女人上下打量着姜小江,表情里满是得意:“那当然是扔出去啊,她要是想在这儿站着,就让她站,”
说完,她就拉着张荣磊走进家门,狠狠关上了门。
姜小江感觉到顾孙森的手落在自己的肩膀上:“要不你来我家吧。”
姜小江摇摇头:“不用。”
她在张荣磊家门前等了整整三天,最后晕倒之际,被父亲抱进了屋子。
顾孙森看不下去这家人的作风,威胁他们一定要养她,否则把他们一家子告到法庭。
无奈,姜爸一家还是收留了她。
姜小江总算是有了家,也有了学上。
尽管在家里总受排挤,在学校仍然被欺负,可她已经满足了。
因为每每自己遭遇不公,顾孙森总会站在自己前面为自己撑腰。
她总喜欢放学回来和小豆包一起去麦田地里玩耍,好像那样就能不顾一切,与命运做抗争。
又过了一年,顾孙森因为转学,无奈搬走了,尽管他放心不下她,尽管他教了她一些打架的技巧,可是一个瘦小的小女孩哪里就这么容易精通这些。
这世上总是不缺心狠的人,他们欺负姜小江,他们把她踩进泥土里,叫她生不如死。
那两年,她被他们打的遍体鳞伤,甚至被哥哥侵犯了身子。
她与所有人断绝了关系。
她浑身是伤,抱着小豆包不知何去何从。
小豆包和自己一样瘦的皮包骨,她听着它在自己怀里抽泣,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她不能死,她死了,小豆包也活不下去了。
她只能去找顾孙森。
于是她根据顾孙森之前给的位置找到了他,他为她操办转学,给她饭吃,供她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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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顾孙森已经完全说不下去了。
他捂着脸,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后面大概也没什么了,她后来每次跟我讲到那些事,都是云淡风轻的,我还以为她真的释怀了……”
“这么多的事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忘得干干净净。”
褚盈盈反驳道,她鼻子发酸,依旧没忍住哭了出来。
难怪姜小江一直跟着顾孙森,难怪她话那么少。
她坐直身体,吸了吸鼻子后看着顾孙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顾孙森将手放了下去,叹气道:“我们现在除了资金上支持,其实根本帮不上什么。”
是啊,能帮什么呢。
褚盈盈在心里笑自己。
只听顾孙森又道:“今天谢谢你,我本来是觉得人多的话找人会更轻松一些,但不知不觉就跟你说了这么多。”
“没事……”
话还没说完,护士就打断了褚盈盈的话:“姜小江的家属在吗,姜小江醒了。”
两人飞快地跑了过去,看见了打着吊瓶的姜小江。
姜小江看了看两人,最后把目光定在褚盈盈怀里的小豆包身上。
“它死了吗?”
姜小江的声音很小,但足够褚盈盈听见。
褚盈盈微微点头。
姜小江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像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她又看向顾孙森:“你把我的事儿都讲给她了吗?”
顾孙森点头。
姜小江笑了,眼里却淌着泪:“好,那我跟你们讲讲我刚刚发生的吧。”
“别讲了。”顾孙森阻止她,“你身体更重要,等以后养好了再说也行。”
她却没有听他的话,自顾自说道:“我昨天收到爸爸发来的短信,说我那个五岁的妹妹想看看小豆包,我本来想拒绝的,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可是我转念一想,小妹妹才五岁,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小豆包我也带去了,我什么都满足他们。那小孩才5岁,就硬生生一刀将小豆包砍的皮开肉绽……我想要带它去宠物医院,我觉得伤口不深肯定能救活的,但是那些在学校总找我麻烦的人偏偏这时候找上了我,我就一直跑一直跑,我……我跑了好久……”
到最后,姜小江说话的声音颤抖的都有些叫人听不清了。
顾孙森拍拍她的后背,只能一遍又一遍说着:“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褚盈盈的泪水滴在小豆包身上,她擦了下去,上前将小豆包放到姜小江的床边。
姜小江抚摸着它,极力扯开嘴角:“这样也不错,说不定小豆包在另外一个世界,就不用这么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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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好点滴后,在医院拿了一些药,三个人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将小豆包埋葬了起来。
她看着顾孙森和姜小江上了出租车后,直到出租车没有了影子,她才彻底将紧绷的心松了几分。
刚刚哭了好久,头痛居然又来了。
她想到每次自己只要一哭就会头痛,之前每次都抱怨怎么会有这样的毛病,可是这次,她却不想在意这个了。
其实自己的家庭,已经很好了。
褚盈盈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十一分,她决定回去找谢莫一。
一路上,她总是劝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了,只要姜小江还好好的,她背后还有顾孙森,就一定没事的。
可是在来到商场后,在看到谢莫一的那一刻,她彻底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