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领地”,文君总算松了口气。
他自己也觉得很莫名,明明只是一个邋遢肮脏不见一丝光明的地方,竟然能让自己这样安心。
他躺在那堆潮湿血腥发霉的草垛上。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这几日他都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仇恨中,神力的剥离反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那个‘妖女’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种事?”
“求和?”
“凌辱?”
“亦或者,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生有更大的阴谋?”
仅就花甜甜今日的举动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谁知道那个‘妖女’后面又会用怎样的手段来折磨自己。”
文君嘟囔一声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进来了。
是花甜甜身旁的侍女玉梅,以及几个丫头。
只见玉梅从袖口抽出一个黑瓶,摔到了文君跟前。
但文君实在无心理会,连瞅都没瞅一眼,死瘫在那里。
玉梅白了文君一眼,便离开了。
今晚的月色应当很明亮 ,今天白天那般晴好,晚上想必也是亦然。
“那天界的月亮想必也是又大又明亮......”
文君想着,闭上了眼睛。
是啊,天界的月亮又怎是人间可以比拟的呢?月色皎洁,倾洒在整个天都,洁白的月色配上宏伟的都城,本就清冷的月光也就变得更加凌冽。
那里,有慈祥可敬的师父,有机灵聪慧的师姐,很会照顾人的师兄...
在天界生活的一幕幕在此时文君的脑海中变得格外的清晰。不知不觉中,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苦涩又冰凉。
三日后,那丫鬟又来了,这一次扔了半个硬如石块的馒头。
文君依旧没有理会,任背朝着牢房门口。地牢里昏暗无光,文君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有生气。
“要是死了可就糟了。静儿,你去看看。”
这次玉梅倒是带了个毛丫头过来。
那毛丫头有些唯唯诺诺的,胆小的很。玉梅见状,呵斥一声“没用的东西”,自己便小心翼翼地走到文君跟前,试探性的讲手凑到了文君鼻翼下。
“啊!!!”
突然,一只手将玉梅死劲拽了过去。玉梅扑了一跤,把静儿吓得不轻。
抓着玉梅的文君死盯着玉梅,那双眼睛,乌色的眼眸满透着血腥与杀戮。
玉梅不由的忘回缩,却发现手被文君死拽着根本收不回来,她半张着嘴,连声都没法发。
一瞬,文君似乎意识清醒了过来,才将玉梅的手松开。
立时,就像所有收到惊吓的生物在确保自身已经安全后的安慰行为一样,玉梅立刻向文君大吼大叫起来:
“不过区区一界妖灵,因走了好运拜了紫霞仙君为师!才得到这半位仙职。如今还不是被我们尊上封了灵脉!一界囚徒,还如此猖狂!”
话音未落,玉梅瞪了缩在一旁的静儿一眼。
“还不走?”
紧接一阵疾风将牢门重又锁住。
后又是三日,这次来的人数却比前几次还要多些,带的东西也是多些。也不是什么膏药吃食,而是衣冠果品。
领头的也不是玉梅,而是一位男侍。
“还请仙君沐浴更衣。”
领头的侍从恭敬的说道。这话表面说的倒是恭敬,但这话却也是没头没尾,这些个侍从还不是势利的很,怎会真心恭顺。
文君看了一眼,不为所动。侍从见此有些不知所措,便又说了一遍:“还请仙君沐浴更衣。”
“你家小姐又准备换什么花招?”
文君冷冷的回应,语气里满是嘲讽。
“回仙君的话,并非我家小姐,乃是我家尊上邀仙君一见。”
“你家尊上?”
文君顿感奇怪。他们口中所说的“尊上”,便是如今的魔尊花北苏,自那日神魔大战自身打败后,这位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魔尊便没有露过面,怎么今日却想起见他了?
“何事?”
文君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回仙君,小的就一传话的,具体是什么事,您去了便知道了。”
文君也不再多问,只好沐浴更衣,跟这一众队伍去了,但去的方向他倒是熟悉,那边是花甜甜的寝殿。
文君暗自疑惑,却也没再多问。
“兄长既然心思早已不在此,又何必作出这幅假惺惺的模样!!!”
刚一进门,一阵东西被击碎的声音从里屋爆发出来。
“小姐!小姐!”
紧接着便是一声声侍从的劝慰声。
但显然花甜甜还没有解气,又是一阵花瓶被打碎的声音。
“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可你呢!自大战以来我便时时见不到你的身影!!”
“说什么唯有向天界宣战花灵族才有存活之地!可你又怎么知道一旦发战,花灵族全族会不会落得全族魂飞魄散的下场!!!”
“你口中所说的“好”!你口中所说的未来!不全都是为了你的野心!”
“哐当当.......”
瓷瓶的碎片在文君的脚下飞溅起来,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否应该上前。
华裙飘摆,乌丝凌乱,她半跪在榻前,已无力气抗争,少女惨白的面庞已被泪水蹂躏殆尽,只留下眼角绯红的印记作为活人的证明。
端立在少女面前的那人,一身玄裳,华饰点缀,发髻高挽,身姿挺立,行为端正规范冰冷的像一个死人,只一个侧影,便让人不寒而栗。此人,便是魔尊花北苏。
花北苏没有嗔怪花甜甜逾矩的行为,而是让人将她搀扶起来,送至榻上。
领着文君来的那位侍从见场面平复了许多,这才对着旁面两位小斯使了眼色,把周围麻利地收拾干净后,其余人等赶紧退下。
那位侍从才从旁领着文君来到花北苏跟前。
文君打量着眼前靠着床帷的这位,花北苏面容端正,容貌清丽,眉宇却透露着几分妖媚狡邪,若不看那双眼睛,却与自己倒有几分相像。
他似乎想要安慰花甜甜,可花甜甜正背对着他,不愿意去理会他这位兄长。
“尊上......”
侍从试探性地提醒花北苏,人已带到。
花北苏瞅了一眼文君,摆手示意让周围的人都下去。
“明日我便启程去鬼界,听闻你这些时日找过此人......”
说着,花北苏看了文君一眼。
“你若觉着呆在寝殿无趣,此人伴你一两日也是无妨。只是妹妹莫要再日日忧心,再伤了根本。”
“今日我便将此人与妹妹立契,为兄出征这些时日也好安心,妹妹看如何。”
花北苏的语气格外冰冷,他这话倒不像是询问,反倒是命令。
“呵,这个魔头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冷漠无情,却又真是百般宠爱这个妹妹。”
文君内心满是鄙夷,可如今他为人鱼肉,根本不容挣扎半分,说不定,这反而是他离开这里的一个机会......
但花甜甜听了花北苏的话并没有精神起来,反而愤恨的从榻上爬了起啦,强撑着身子。
“兄长又让这个人来做什么!!!立契又是做什么!!!莫不是兄长真就打算一去不回了?!!!兄长真是好狠的心!!!”
花北苏知道,花甜甜此时正在气头上,他这样做确实也是在激她。自他们从鬼界死里逃生回来后,他便一直在外厮杀,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只是心头的愤恨就像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只有不断的厮杀,不断的掠夺,才能让自己的内心稍微得到一点安慰。这样的日子终究不是头,他们的命数如今被鬼界掌控,鬼界一日不除,那么无论是人间还是天界,无论是人类、妖族还是花灵,他们都不会有重见光明之日。
花北苏也没再对花甜甜说些什么,只扔给文君一卷文书,让他滴血为契约,又夺过花甜甜的手来,强行与文君立契。
契约即刻生效,花甜甜为主,文君为仆,主死仆随,护主至死。
那一夜花甜甜嘶哭了好久,她恳求兄长不要再离她而去,她再也不想一个人走在这个世界上......可花北苏依然,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花甜甜不是不能一个人活着,只是靠一个人走下去的人生实在是太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