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语录:你永远讨好不了一个对你生厌的人。
水榭楼梯边,玉兰开得正盛,朵朵玉白成勺的花瓣飘落,浮在绿水之上。女子忍不住看向那满池春色,却无意中看到池塘中倒映着的脸。
她本以为会看到自己苍白憔悴的脸,却发现水中倒映的却是一张肤色黝黑的脸。她一眼便认出了他,心下一慌,旋即抬起头,不敢再看了。手捂着脸,轻叹道:“怎么会是他。”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她的丫环绿萍朝她走了过来。袖子不知哪里惹到她了,左甩,右甩,急着摆脱似得。
“怎么啦,谁又惹你呀?”
绿萍一听,气得转过身来。但一看董梅的脸,又把身子转了过去,气鼓鼓的转过来,“你的婚事被个和尚搅黄了。修少爷怕是不娶你了。”
“和尚!”
“一个可美可美的小和尚,他说他能治好南宫老爷的病,是修少爷把他领回府里的。我看他是故意的,就想推掉这门婚事。”
董梅被她戳中了心事,眼中一抹失望藏不住,拉着绿萍道:“南宫老爷的病能好自是好的。”
绿萍知她心里是难过的,安慰她道:“修少爷真是的,就算老爷病好了,也不耽误娶小姐的。我看他八成是被那个和尚迷住了。”
董梅挑了挑眉,看着她那羞红了脸的丫环,取笑她道:
“只是他被迷住吗?”
绿萍见被小姐看出来了,索性放言道:“小姐,不是我说,你还真比不过他。实在太美了,是人都会被他迷住的。”
“不信,你看!”,绿萍手一指。
董梅顺着她的手一看,湖对岸的回廊里走着一群人鱼贯而过。为首的是南宫家的长子南宫礼,他满脸喜气,滚圆的身子居然弯的极低,恭敬地引着一个光头的和尚向前。
而他们身后则跟着心事重重的南宫修。
一见是南宫修,董梅嗖地站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望了过去。
南宫修被这灼热的眼眸烧的脸发烫,立刻转过身去。他的幅度太大,让所有人都发现了他窘况。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了对岸。
这一看,绿萍尖叫一声,“他看过来了。”然后低头捂住脸。她那羞红的额脸虽被挡住了,但指缝中眼珠子流转,还依依不舍的看向他。
董梅算是看出这个小丫头的心思了,刚想笑,却真真看清了那和尚的脸。白皙干净的脸庞上一双含情秀目,最绝的他眉心有一颗朱砂痣。那一刻她突然理解了杨贵妃眉心点花钿的心机,只是不知这和尚在向谁邀宠。
这大概就是谁也拒绝不了的美吧,顿时没了嫉妒的心思。
释怀的董梅,舒了眉眼,朝释平颔首点头。
释平见女子仪容端方,点头回礼后,朝南宫礼投了一个问询的眼神。
南宫礼急急地答道:“她是修儿的未婚妻,董家的小姐。”
“修公子有福了,董小姐聪慧识大体,是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
南宫修一听冷哼了一声,心道你只看了一眼,便断起人来了,还真是妄自称大。心里这么想,面上自然露了相。嘉鱼见状,道:“别看我师傅小,他看人极准。”
其实董梅误会了,南宫修可不是个视觉动物。他对释平只有一个心思——提防。
出手就是地契的和尚,在他看来就是个野心家。之所以把他带回南宫家,是实在不想错过那块南宫家梦寐以求的地契。
而今听他这么一夸,他连带着对董梅的厌恶都加了一分。
南宫礼一看弟弟的脸色,猜了个七七八八,怕南宫修发脾气,惹了贵人。拉着他到一边道:“修儿,我们与董家的这桩婚事是早早定下的,你终是要娶她的。若你愿意,早些办了是最好。若你不愿,董小姐那里,你是不是得替南宫家赔个不是。”
南宫修一听,面色越发难看,他的态度表明了他的选择。
烦闷的南宫修刚走没两步,释平却拦住他道:“施主,喜鹊迎门,是好事,莫伤了它。”
南宫修咀嚼着释平的谶语,看了看远处的董梅。厌烦他多事,但嘴上却道:“多谢大师提点。”
南宫修就这么大咧咧地走过来实在大出董梅的意料,她手足无措了好久才盈盈拜道:“修哥哥!”
南宫修见她这幅样子眉毛就拧了起来,“托你的福,我父亲好了许多了。”他本想直截了当,但还是怕伤了她,偷偷看了她一眼。
她不算漂亮,但绝不丑。他不是不能娶她,而是讨厌她逼他娶她。更厌烦她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成熟识大体的模样,却在他面前则装得一副娇羞小姑娘的模样。
绿萍见他说了半句,替她家小姐心急,“修少爷,你这是不娶我家小姐了吗?请帖都发出去了,你这说不娶,就不娶了。哪有这样半道反悔的,让我家小姐如何做人。”
董梅见她说得难听,立刻拉了拉她,但还是带着一丝希冀带着一丝祈求地看着南宫修,“她说得也不无道理,我这还好说,我父母和族人的脸面自是不能丢的。”
南宫修冷哼了一声,心道,明明是逼他娶她,却要拿出父母族人来逼他。气得袖子一甩,“如今这城都封了,你父母族人都在城外,他们怎么知道,哪里来的丢面子。”
董梅一听,低了头,委屈的哭了起来,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洛州城的城门哪里能关住人言可畏。
见他这般,南宫修越发生气,装可怜也没用。“董梅,我问你,除了嫁给我,你就没有别的事了吗?眼下城内城外局势混乱,我忙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我一个人恨不得劈成两半来,都应付不来我手上的事。你不是喜欢在人前装识大体吗,怎么这个时候就不懂体谅我了。非要我在这个时候逼我娶你吗!”
听到最后一句质问,董梅强咽下泪水,抬眼不可置信得看着南宫修。
原来在他眼里,她做什么都是错的。董梅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但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唯有放弃才是她在他面前做的唯一正确的事。
她的心疼得厉害,手捂着胸口勉力安抚着。不让脆弱表现的那么明显。有那么一刻她希望他能看看她,可怜可怜她,哄哄她。但她抬头才发现原来他早已转过身去。
苦笑淹没了她的全部希望,她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突然想即刻跳到旁边池子里去。可她不知旁边的绿萍比她还气,已经朝南宫修追了过去。
董梅怕她扯了他什么,惹了他生气,死死拉住了绿萍。
“南宫公子的心意,小女子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在府上叨扰公子了,绿萍,我们走。”
说完,用帕子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拽着绿萍就走出了花园。
南宫修看着她们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突然他摸了摸下巴,【董家早已迁到城外,她城内没什么亲戚,她能去哪里?定是在我面前演戏,回头又去父亲那里告状了。】
一想到此,他便唤了仆人道:“老爷在哪里?”
此刻的南宫老爷房里一下子聚了好多人。
南宫礼见状,摇了摇头,走到床边一把扶起了病入膏肓已经昏迷多日的南宫老爷。
“爹,你看看这是什么。”
南宫老爷唤得眼睛睁了睁,喉咙里喝着气。那气息在这将死的老人身体里发酵了很久,其味道让隔了很远的嘉鱼捏着鼻子转过脸去。南宫礼虽是长子却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很快受不了了,轻轻得推了推他那骨瘦如柴的父亲,眼睛满满的厌弃和求生欲。
释平一手插在他们中间,轻轻地接住了老人的头,把他整个人放在自己肩上。从南宫礼手上拿过那地契,在老人面前展开道:
“老先生,你还记得那块地吗?在麟宣郊外,现在的护国寺旁。”
那枯瘦的老人不知是看清了地契,还是听清了地契的地址,还是单单感觉出这是个陌生人。
用手推了一把释平的胸口,努力坐了起来。
“老夫,这是在做梦吗?还是已经入了阴曹地府。”
南宫礼他几个兄弟忙上前道:“爹,不是做梦,是高僧给您送仙丹了。”
老人终是有些醒了,囫囵重复着:“仙丹。”
见老人如此,南宫礼他们颇为尴尬,“让高僧见笑了。”
释平摆摆手,“还是请张神医回来吧。”
南宫礼和他两个兄弟露出了烦躁之色,其中颇为年轻的一个刚想反驳几句,却听他们的老父亲道:“都盼着我死呢,告诉你们,我死了,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这话说得南宫礼和几个兄弟都变了脸色。
释平却笑道:“老先生,你何不和他们说清楚。”
那枯瘦的老人一听,狡黠一笑,满脸褶子里露出了锐利的光,他撑着释平的手,勉强坐了起来。咳咳胸中久积的浊气,缓缓道:
“你是谁,哪里来的地契?”
释平见他卸掉了伪装,呆呆得看了看,果然也不是什么寻常角色。
“我乃宝灵国师弟子,法号释平。这个地契是我师父给我的。”
身子尚有些不稳的老人,一把夺过了释平手上的地契,不可置信道:“他会把这地还给南宫家?”
释平猜对了,但他突然有些后悔。很明显这个南宫老爷狡诈阴险,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而今看他的样子,就算他不给,他也会不择手段的夺去的。和这样的人合作,让他心弦紧绷了起来。
可能是从支撑的手上感受到了小和尚的紧张,他咳了咳,道:“老朽虽枯竭如此,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你且开个价,我南宫家断不会少你的。”
一听这话,嘉鱼来了兴致,“老先生,你能出多少?我刚刚听你和你儿子话的意思,你一分钱都没有了。”
他话一出,南宫老先生被气得不行,呛咳了很久,脸都被气红了。
他如此,却没有一个儿子上前去,都瞪大眼睛等着呢,小和尚虽无礼,却问出了他们的心里话,他们等着答案呢。
南宫老先生一看几个如饿狼一般看着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把地契向释平推了推。
“高僧,拿回去吧,我们南宫家败了。没钱了,买不回祖产了。”
他话一说,对面几个儿子明显慌了,也不嫌他味道难闻了,扯着他的衣服道:“爹,你说什么呢?我们城里那么多铺子呢?”“还有那么多银票,怎么可能败了。”
南宫老爷明显不想搭理他们。
眼看着南宫家的家庭伦理大戏,释平一把推开众人,插嘴道:“作为孝子贤孙,你们老父亲醒了。难道你们不该问他为何会急火攻心?何事让他急火攻心?”
这话一说,南宫家三个儿子仿佛被人醍醐灌顶,他们开始相信了。南宫礼脸色发白身子发抖地问:“父亲,是他吗?是他让你输尽了家当吗?”
和南宫礼的心痛比,年轻的南宫仁明显没什么涵养,吼道:“让你躲着他点,让你躲着他点,你就是不听。那个姓虞的是什么人,他多不择手段,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年纪排在中间的南宫庸,明显十分务实,“爹,你不会都输了吧,你干嘛赌那么大。”见父亲不回复,觉得十有八九猜对了,捶胸顿足的哀嚎起来。
如此热闹,嘉鱼都看呆了。
就在南宫老先生想重新昏死过去再也不醒来之际,他的手上被塞了地契那张纸。
他烫手的问:“高僧,这是何意?”
释平慢慢合上他握着地契的手,“南宫老先生,小僧颇善经世之道。我保证在短时间内逆转局势。这份地契就当我们合作的见面礼。”
南宫老先生有些将信将疑,他身子还是虚弱,不得不坐下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需要一个强大的南宫家来撞开洛州这扇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