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风阁,戌时末。
李榆刚躺下休息,便听到门外传来的喧闹声,透过影影绰绰的窗户,能看见涌动的火光和人影,说话声音很大,似乎是起了什么争端。
李榆推门走出去,只见一向和气的王二师兄,此刻正领着几个弟子堵在院门口,脸色很难看,而被他堵着的人李榆也认识,为首的正是李榆名义上的大哥——李巍然。
李巍然脸色难看,右手握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再说一遍,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哼,”王二师兄脸色同样不好看,冷哼一声,道:“李巍然,你们紫武山欺人太甚了,你两个弟弟下午才带人堵我们,晚上你就带人夜闯紫风阁,真当我们红莲岛的人是泥捏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王二身上的灵力荡开,威压直冲对面的紫武山弟子。
李巍然伸手一挡,拦下威压,长剑“唰”的一声出鞘,他身后的紫武上弟子见状纷纷亮出武器。
“就算得罪各位,紫风阁今晚我也搜定了,事关我二弟,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李榆站在人后冷眼旁观,见李巍然嘴上说着抱歉,行动上却不见丝毫悔意。仍然打算硬闯。
李榆连忙拿着飞尘剑加入红莲岛的队伍,自家师兄弟和紫武山弟子比拼可不能输了。
可是,当他刚一踏入众人视线,便被眼尖的紫武山弟子看到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李榆在那里!”
瞬间,全场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李榆身上,有不怀好意的、有担忧的。
前者大多数来自于紫武山,后者自然是红莲岛弟子。
李榆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如此大动干戈,总不能是李珏又出什么事了?
李榆心中不满,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托李珏的福,下午闹的那场,在红莲岛众人面前替他表露了身份,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坦然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王二用眼神向李榆示意对方来者不善,想要阻止他上前。
李榆点点头,回王二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没有躲在别人身后当缩头乌龟的习惯。当然,他也不会呈什么匹夫之勇,身后有红莲岛为他撑腰呢。
李巍然眉间还有一抹强压不下的烦躁,向后一挥手,道:“带走!”
话音刚落,便有两人从他身后站出来,就要伸手按着李榆。
李榆身形微动,那两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他们连李榆的衣角都没碰到。
“欺人太甚!”
王二一把把李榆拉到身后,其他师兄也纷纷上前,把李榆护在中间。
李榆心中一暖,向大家感激一笑:“谢谢大家。”
红莲岛的师兄们连忙摆手表示没关系,他们刚得知李榆身份时,心中是有些不满的。但看李珏李巍然对他的方式,心中却隐约猜得到李榆在紫武山过得并不好,而李榆在红莲岛的表现有目共睹。
很快,大家对他的不满转化成怜惜,而这种怜惜在李巍然命人来抓拿李榆的时候达到顶峰。
李榆当然不会辜负大家的好意,他站在王二身后,声音沉着,语气带着嘲讽,道:“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抓人,这就是你们紫武山的教养?”
李巍然双眼微眯,已然是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却仍不肯说原因。
正当僵持之际,李珏忽然从李巍然身后站出一人,指着李榆大声道:“李榆,你把二哥怎么了?二哥失踪了,紫武山就只有你和二哥闹过不愉快,你快把二哥交出来!”
李珏像倒豆子一般,语速极快地把李程宣失踪的事情交代个精光,李巍然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李巍然眼神一暗,心中更加焦急。紫武山的直系弟子都会在祠堂里点上一盏魂灯,弟子外出的时候,长辈们可以根据魂灯的状态判断弟子是否有危险。
黄昏时分,看守祠堂的弟子来报,李程宣的魂灯将近熄灭,惊得李铮把自己那套心爱的茶具砸了都没发现,立即令人去找李程宣,却怎么也找不到。
魂灯将近熄灭,意味着性命危在旦夕。而就在众人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突然有个弟子说见过李榆与李程宣发生过争执。
李铮几乎是不假思索,立刻命令李巍然把李榆抓回去审问,可惜却踢到铁板了,李榆再也不像当初那般任人揉圆戳扁了。
李巍然不肯说出李程宣之事,就是怕打草惊蛇,真的害了李程宣的性命。
如今被李珏戳破,干脆也不装了,阴沉沉地看着李榆,丝毫没有以往光风霁月的紫武山大弟子形象,看得出他确实很在乎李程宣的安危。
李榆却突然轻笑了一声,从王二身后走出来,道:“你们就这样无凭无据地觉得是我害了李程宣?民间的官老爷判案还讲究个人证物证,你们就这样想空口白牙的污蔑?”
这一家子尽是可着他来薅,以前是李珏,如今是李程宣,李榆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李家除了他就没有敌人了吗?
“我可以作证,李榆一直跟我在一起,没有离开过。”
江和玉不知何时来到李榆的身边,出言为他作证。
“玉表哥,你——”李珏不满地叫了一声江和玉,低声嘟囔:“也许有同伙也说不定。”
声音虽低,在场之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红莲岛众人脸色马上变了:“你说什么?”
李珏脸色发白,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一般退后两步,躲到李巍然身后。
李巍然拦住怒气冲天的红莲岛弟子,锐利的视线只盯着李榆道:“是与不是,到了刑法堂自有分晓,还请李师弟随我走一趟。”他刻意在“李”字上加重了读音,想提醒李榆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李榆却不吃他这套,道:“说我害了李程宣,请拿出证据来。”
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李巍然早就不耐烦了,趁着众人没有防备之际,五指化掌为钩裹挟着灵力抓向李榆,把他拿下了,不走也得走。
“小心!”王二大喊一声提醒李榆,身形却不动。
李榆身形不动,等那手到了面前,抽剑拦住手掌的去路。
李巍然大惊,他没想到李榆的反应如此快,在这般的近的距离还不紧不慢地挡下他的攻击如果继续向前,那他的手也不能要了。
就在碰上剑芒的前一瞬,李巍然改变方向,本应朝着李榆手臂去的攻势改抓向他的脖颈。
可是,李榆就像是预知他的招式,手腕翻动,轻松便化解了他的招式。
二人你来我往很快就过了十几招,李巍然越大越心惊,他知道两年多前李榆是没有修为的,如今竟然能和他打成平手。
这是......这是修炼了什么邪功了?
李巍然本来不想这样想的,但转念间想起李榆骨子里留着公仲馡的血,那女人邪门,作为她的儿子,练个邪功也很正常。
如此想着,李巍然下首越发狠辣,招招朝着李榆的命门攻去。
两边的弟子早在他们交手之处便纷纷后退,默契地让出中间空地。
红莲岛弟子看着李榆对上紫武山大弟子李巍然丝毫不落下风,脸上看着淡定,实际心里乐开了花,用眼神挑衅:瞧,我们随便一个弟子都能暴揍你们的开山大弟子。
李榆的大名在紫武山鲜有人不知,不过大部分弟子不清楚内情,只以为他是因为没有修炼天赋加上心地恶毒才会被李铮厌弃。
如今见他和李巍然打的有来有回,心中不约而同浮现一个猜测:能与大师兄比肩的修为,难道他以前藏拙了?
实际上,两人交手没多久李榆便摸清了李巍然的修为,大约在元婴大后期,之所以与他打得有来有回是为了摸清他的路数,为了无双盛会做准备。
李榆心里估摸着已经差不多了,脚下踏着凌波步法躲开李巍然的攻击,手上突然出招,化守为攻,剑锋直指李巍然的手腕,竟是想要生生把他的手腕砍下来。
李巍然心中暗惊,却只得翻身躲避,却被李榆削下一片衣角。
“你输了,”李榆弹了弹剑身,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说我害了李程宣就拿出证据来,我们红莲岛可不兴什么屈打成招。”
话音刚落,红莲岛众弟子纷纷围了上来,王二师兄偷偷向他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李巍然的眼神明暗不定,让人看不出心思,漆黑的眸子盯着李榆,好一会儿之后,才带着人走了。
紫武山的队伍走得悄无声息,与来来时的嚣张气焰完全不同。
李榆抬眼瞥去,正好对上李珏眼神,那眼神的恶意满的快要溢出来,让他后背生寒。可是再看去时,那恶意不见了,李珏嘴角挂着一抹笑,温顺、恭俭。
他突然灵光一闪,李程宣失踪之事,该不会与李珏有关吧?
“师弟?”还没等李榆细想,王二师兄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榆回神,下意识发出一个音节:“嗯?”
“大家问你怎么能预判李巍然的招式?如果都能像你一般,在无双盛会中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王二师兄兴奋地问道。
李榆了然地点点头,道:“我把诀窍整理一下,写成小册子给大家。”
“好耶!”
红莲岛弟子欢呼起来,笑声在夜色中飘荡出好远。
紫武山弟子还在忙碌着搜山,见状撇了撇嘴,暗骂:一群莽夫,没教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