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如同蛛网，密密麻麻笼罩半个天空，顺着不断挥舞的长鞭一次又一次劈下，都被凌羽裳空手挡下。

面前的黑雾人似乎没有想到她能招来这么大的架势，略微跃空在空中歪头看，金线红袍在空中划出一道狠厉的弧线，直直朝凌羽裳头上而去。

紧接着，他握剑横在眼前，单手在胸前画诀，一个金色的法印自眉间闪起，长剑瞬间被剑诀唤醒，为他周身塑上万束金光。借着紫电下劈之势硬生生撞上通体红光的长鞭，凌羽裳周身一震连人带剑都被掀飞在湖泊边。

噗通一声在湖边砸出一个大坑，黑雾人顺着力道又在半空翻滚，在掉湖的前一刻剑插地半身才勉强稳住。还未抬头，边听见凌羽裳平稳喝道：“还不打算出来吗？”

黑雾人慢慢从地上起身，外袍下看不见面容，他颇有兴趣地歪头看人，像是看到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

身后的谢筠突然喝止：“别靠近他！”

——已经迟了。

凌羽裳步伐稳健朝湖边靠近，每走一步手上的力道就送松一分，周身爆发的红光也逐渐黯淡，然而就在她站在黑雾人身旁的瞬间，天空的雷电骤然增强，似乎带着把天地撕碎的狠绝力量。

她的脚步徒然停住了，错过黑雾人看不清的身形，直直望向他身后的湖泊。

谢筠意识到不对，小心唤出声：“凌羽裳？”

凌羽裳一动不动，好像是被定住的手做人偶，在月色下美的惊心动魄。

黑雾人左右看两眼，最后满意抬手，轻而易举把凌羽裳带到湖边。手中长剑虚影已经收起，哗哗两声水响，他竟然是在泼水玩！

天地间一瞬间静了，只有他一个人像个孩童一样玩弄湖水。还时不时歪头看凌羽裳，他在等待，等凌羽裳进入梦境，给她最后致命的一击。

身后金光若隐若现，就在凌羽裳再次闭眼的时候，他才起身。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湖水中心出现一个小漩涡。

周围的风声都停了，凌羽裳清楚的意识到最后一道光在眼前熄灭，下一秒自己便被无尽的黑暗吞没。周身的阴冷好像食人血肉的毒虫，一点一点往她身体最深处钻去。肩膀上被挤压的疼痛蔓延全身，一抽一抽的疼痛连带着心脏不断吞噬她最后的意识。

这是她心底最害怕的执念，是在方丈仙每个夜晚都不曾入睡的噩梦。

“噗嗤——”

骤然响起的声音和梦魇破碎的声音混在一起，身体里的剧痛立刻打破她被禁锢的意识。双眼刚一睁开就看见金光袭来，黑雾人竟一直在她身边，巨力的狠劈斩向她的头颅。

就在即将血溅三尺的同一瞬间，一道冷光由远到近，谢筠喝道：“接着！”

凌羽裳一把接过，同时伸手甩出长鞭，长鞭横扫万钧最后在黑雾人身后转弯直奔湖泊中心，在漩涡平静的最后一刻跃入水中，以翻江倒海之势把水中之物搅了个七荤八素。

空气中的肃杀气蔓延万里，凌羽裳单手持剑横档袭来的金光，在惊天动地的声响里死死抵住颈侧的长剑。冷光遇到金光嗡嗡而震，金光逐渐有上峰之势，但瞬间被红光震慑削弱。黑雾人被迫后撤半步，两人如夜空流星已经飞到雷电不止的空中。“当——”凌羽裳单手持剑，生生把人压在身下，眼睛不眨一瞬地定住黑雾人看不清的五官：

“——你身上为何有仙莲的气味？”

空中狂风呼啸，紫电不止。黑雾人凑的近了些，红袍上闪烁的金线猎猎作响，他伸手探向颈边的长剑。

这黑雾人看不清实体，却力量非凡，甚至超过一些能力弱的小妖。更棘手的是：他能激发人心底最大的恶意，稍微控制不好便会成为吞噬自己的邪术。凌羽裳念在他身上有仙莲气息的缘故，一直不曾真正动手，她皱眉瞪他一眼，收回长剑，黑雾人却仗着她的让步，三五步逼到她眼前，突然豹子扑食般刺向凌羽裳的左手。

左手掌心的烈焰卒然出现，瞬间又覆手熄灭，这一下却被黑雾人磅礴的剑气震的退后，然后忙转身下落。

眼前的紫电却顺着长剑引向自身，噌的燃起烈火，凌羽裳丝毫不慌，左手的火焰立刻以压倒的架势覆向衣摆，刹那间消失在空中。

就在她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湖里的长鞭才刷的袭来，习惯性缠在她的四周，虚环一周后虎视眈眈防着快要到眼前的黑雾人。

凌羽裳用力一甩，长剑立与身后，下一瞬她单手握紧长鞭用力一挥，红光带着青光暴起，在雷霆万钧间砸向黑雾人。“砰——”的一声，黑雾人被砸在地上，一道刺耳的咒骂响彻高空：“——我要告到上天！”

凌羽裳瞬间落在地上，再一次把青光缠在身侧，长剑直指地上黑雾人，冷冷道：“我的仙莲在哪儿？”

长鞭上的青光还在抱怨：“虐待伸兽……你……你是要……”

话未说完，只见黑雾人翻身站起，周身的黑雾里闪起点点红光，手上的长剑也金光大盛，弓起的身躯如同利箭当空，把凌羽裳撞出去三丈之远！

凌羽裳立刻冷脸，“找死。”

她再次握住长鞭挥舞，青光在面前几次闪烁，竟逼得黑雾人近不了分毫。紧接着在避开他当空一击后，青光啪的缠在凌羽裳身上，周围气息为之一震，凌羽裳感受到身体里的力量在快速游走，最后集中在眉心一点。

黑雾人被长鞭甩到身前，被迫地僵在半空，空洞的双眸与凌羽裳金光红瞳近距离对视。只见无数道光芒化成细小古老的符篆，如同游走的小鱼，从少女双眸蔓延，眨眼完全笼罩黑雾人全身，闪闪金光下映出凌羽裳血红色的眼眸。

“金钧不是这么用的。”

黑雾人似乎感受到不好，但凌羽裳硬生生控住他的身体，慢条斯理地把金光长剑从他手中抽走，握住剑柄的五指用力，掌心的疼痛连着心脏发出共鸣，暴戾的红光顺剑身而下，劈开黑漆漆的夜空，只听她轻轻出声：

“——玉澄清。”

金钧的剑诀！

黑雾人被长鞭甩向半空，就在这个时候，还在暴动的剑身突然一转，剑啸直冲九霄，千万道金光虚空投射出华贵艳丽的羽毛、高大威猛的身形，羽毛随风而落，露出一个震慑三界的虚影。

这鸟身形巨大，艳丽的羽毛一眼夺人目光。金光迅速为它的全身着色，尖锐的鸟喙，锋利的利爪，随即虚影落在凌羽裳上空，昂首挺胸间仿佛是天地的守护神。

“凤……凤凰！”青光在凌羽裳腰上叫出声，随即又被长鞭卷起丢下。

冷光的长剑也在身后不断剑鸣，仿佛是找到灵魂深处的伴侣。凌羽裳一把握住冷光放在面前，双剑合一。下一刻剑身光芒四射，她单手持剑落地，一剑斩向黑雾人的头颅，那黑雾立刻燃成浓浓黑烟。

黑烟下一刻便被空气卷走，凌羽裳也控制不住身体里暴走的妖力，一口血吐了出来，上空的凤凰虚影也消弭无形。

她喝一口冷泉稳住身子，细微地喘息几下，才转身走向一旁的谢筠。

谢筠躲在原先黑雾人砸出的深坑里，坑上灰尘袅袅，他人在坑底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大妖和邪祟打架，半道还拉出来一个神兽，弱小的小妖基本上都会成为无辜亡魂，而他竟然还有一丝清明，不愧是差点飞升的人。

“谢筠。”凌羽裳招手把人定在半空，“该回去了。”

谢筠一丝仙魂回体，迷糊抬头：“仙莲，仙莲找到了吗？”

凌羽裳说：“自己找到知道仙莲下落的妖了。”说着还看一眼与长鞭斗智斗勇地青光神兽。

谢筠睁眼一看，见凌羽裳安然无恙便知道那黑雾人已经死去。“今日回去休息，明日我再来次收拾满地狼藉，还要下山告知杨家村百姓，让他们上来认领尸骨。”

凌羽裳点头说好。

“这两把长剑都是那邪祟的？”谢筠注意到，“这不是他的本命法器？怎么没有跟着他一起消散了？”

凌羽裳很大方的把剑往前一摆，“你喜欢？选一个。”

一金一冷的剑光瞬间暴起，激得谢筠后退几步。

“它们……不太……”

话没说完，凌羽裳腰上的长鞭已经抽了下去，“峥——”的一声响，剑鸣声绕耳三圈，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半空中不动。

凌羽裳歪头示意他选。

谢筠抱着还算温顺的冷光剑顺毛，“多谢凌小姐相赠，我以后一定报答。”

凌羽裳经历过一场恶战有些嘴馋，“不用报答，以后你多找些好吃的人间食物便可。”

谢筠道完谢又问：“可惜了如此好的长剑，跟了个那样的邪祟。”

凌羽裳：“如何得知它们是好剑？”

谢筠来了兴致：“各路修炼者都有自己的本命法器，看我手里的这把长剑刚开始便护在那个邪祟的坟包上，一看就是心神相通。不过，它们竟没有随邪祟一同消散，真是有些奇怪。”

黑雾人与凌羽裳几次交手，在半空都能与她打个几个来回。但最后凌羽裳夺了他的本命剑，还唤出了剑诀，“玉澄清”真是不错。谢筠想到此猛的愣住，凌羽裳又怎么会知道别人的剑诀，还能召唤出剑灵。那空中的剑灵好像又有些眼熟，浑身散发的气息磅礴端正。

突然，他身后似乎感受到什么，一丝阴冷从身后向胸口处袭来。

凌羽裳神色一变，长鞭熟练卷起谢筠丢在身后。

“……”她抬眉看向四周，只见红色衣袍勾勒的金线在眼前几次游走，无数次袭向她的颈侧。

那个黑雾人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