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堕落精灵明显还没成年。

只用一眼塞西莉便下了定论。

她的身躯足够纤细，那是精灵未成年的特征。

“我们这里不欢迎陌生人，请你离开，否则后果自负。”她冷冷地说道，她的眉毛愤怒地皱在了一起，眼神凶恶，让塞西莉丝毫不怀疑她确实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后面的堕落精灵交头接耳着，他们的眼神频频看向塞西莉，比起女孩的愤怒他们更多的是迟疑，他们在议论着塞西莉的身份。

这个一副精灵长相的女人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了恶魔的领地，还是坐着马车过来的。

塞西莉的目光略过女孩，她略微一扫视，那些堕落精灵们的样子便尽收眼底。

他们确实不欢迎别人，但是在这里他们也不被其他人欢迎，那紧张的样子看起来是长期处于一种警惕的状态的。

塞西莉看了眼拦在她面前的女孩，淡淡说道：“我也是堕落精灵。”

女孩不为所动，她恶狠狠地说道：“我们不欢迎陌生人，你听不懂吗？”

塞西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们在恶魔的领地居住着，嘴里却说着不欢迎陌生人。

“你……”塞西莉的笑容像是激怒了女孩，她拽住塞西莉的衣领，她想用力，却发现塞西莉仍旧淡然地站在原地注视着她。女孩再次施加力气，得到的也只是塞西莉的衣领微微变型。

“退后！”女孩涨红了脸，她尖锐地说道，“我再警告最后一次，否则我就要采取手段了！”

“等等！”有人在身后叫道，一个黑色头发的堕落精灵走了出来，正是刚刚塞西莉看到的那对母子中的母亲，他们应该讨论出了结果。

女孩充耳不闻，她已经被愤怒冲昏了脑袋，她的手死死拽着塞西莉的衣领不愿放下。

塞西莉轻轻地捏着她的手腕，不容她拒绝地拽离开，理了理皱掉的衣领。

他们应该猜到了塞西莉的身份。

塞西莉走到那位母亲面前。

女孩不敢置信地握住自己的隐隐作痛的手腕，她没想到塞西莉的身躯里蕴含着这种力量，她见塞西莉走到了那位母亲的面前，忙叫道：“艾达，不要相信她！”

艾达给了女孩一个安抚的眼神，她注视着塞西莉，目光在塞西莉身上和脸上逡巡着，但又不敢确定，她迟疑着说道：“您是跟随在魔王陛下身边的那位堕落精灵吗？”

艾达脸色憔悴，嘴唇略显发白，眼下浮现着淡淡的的青黑都昭示着她的疲惫。塞西莉点头道：“是的。”

她身上的女仆服饰同时也是她身份强有力的证明，城堡的仆人装都是特制的，不管在材质上还是样式上，她们的裙边都绣有金边和德蒙城独有的图案。

那群堕落精灵的眼神中仍是不相信占了大多数，塞西莉感觉得到他们的目光一直徘徊在她的脸和头发上。

怎么会有精灵奔向黑暗之后还维持着精灵的外貌？简直闻所未闻。

“我们和从城堡来的没什么好谈的。”一个堕落精灵说道，他的脸色阴郁，“我宁愿相信自己。”

那拦住塞西莉的女孩率先附和道：“对，我们自己就可以做到的。”

人群闹哄哄着，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她如果真的是魔王陛下身边的人，说不定可以帮助我们呢？”

“不可能的，他们都是一样的。”

“我对魔王陛下和黑暗神的信仰不会动摇，如果结果理应如此，那我可以坦然接受。”

“……”他们转眼便开始争执，塞西莉没听懂他们在争什么。

艾达没有说话，她的神色隐隐有着不安和动摇。她担忧着看了那小小的躲在人群之后的小男孩一眼，一股隐隐的哀伤笼罩了她。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是这个事情让他们对周围充满了警惕。

塞西莉的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玛门给她的十字架。

她的指腹滑过十字架，那原本能灼伤她的魔法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她默不作声地掏出十字架，把它递给了艾达：“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艾达睁大了眼睛。

女孩伸头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声音高亢：“光明的十字架！我就说她的身份不可相信，她居然随身携带着这种东西，我们得告诉领主！”

本就不信任塞西莉的堕落精灵们越发惴惴不安，他们不吭声地瞟着塞西莉，退缩意味强烈。

“不。”艾达的声音坚定，她试图接过十字架，手指在即将触碰到十字架时又收回，她微微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对塞西莉说道，“不管您的身份是否真实，您能拿到这个东西就说明您见过席，您有什么话想说吗？”

席看来是那个被关押的堕落精灵的名字了，塞西莉对这个认识她的堕落精灵的名字毫无印象，她收回十字架，淡淡说道：“我只想问几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

艾达和塞西莉坐在了屋外唯一一个石桌旁边，她充满歉意地对塞西莉笑笑：“抱歉，我们这里条件不太好。”

利昂诺，那个女孩，因为艾达的态度转变而大受打击，她嘴上说着不管了，还是气呼呼地站在一旁，监视着塞西莉的一举一动。

“您知道在维科斯和伊洛维尔的中间有一小块无人监管的地方是堕落精灵的聚集地，我们原本在那里和别的堕落精灵生活在一起的。”

那小男孩站在利昂诺身后，好奇地往这边探头探脑着。

塞西莉对堕落精灵的生活一无所知，在此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堕落精灵的聚集地在什么地方，但她未表示什么，示意艾达接着说下去。

“前不久，我们听闻德蒙城，魔王陛下所在的城堡，有一位堕落精灵成为了陛下的女仆，这个消息让我们非常震惊，又非常的振奋。”艾达缓缓地说着，塞西莉感到她在观察着她的表情，而塞西莉毫无波动。

“恶魔们一直以来对我们的态度都不太好，甚至比对龙族还要差。但是现在竟然有一个堕落精灵不畏惧光明神的责罚进入了德蒙城，还在城堡服侍着魔王陛下，在此之前我们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有人提议着我们也能去德蒙城，也可以见到魔王陛下。说不定恶魔们会因此改变对我们的态度，我们的名字不再是光明的叛徒，黑暗之中不重要的存在。”艾达的嘴唇颤抖着，回忆这段过往让她痛苦万分。

“我们舍弃领地来到了维科斯，很遗憾的是，领主见了我们，但恶魔们对我们的态度毫无改变。”艾达的声音沙哑着，她的语气中有着深深的后悔，“他们甚至抓走了席，说他是光明神的间谍，就因为这个十字架。”

“席成为堕落精灵的时间不长，但我们在到维科斯的路上，一直是他在保护我们，因为他我们才幸免于被大多恶魔刁难。这个东西我听他提起过。”

艾达下意识地想要寻找着那十字架，塞西莉已经收起了十字架，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说那是他认识的人的遗物，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只有他还记得。”

“席绝不可能是光明神的间谍，如果他是光明神的间谍，他又怎么要保护我们这些堕落精灵，我们这些光明的叛徒？！”艾达语气激动，最后，她颓然地叹了口气：“席被抓走之后，我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有很多堕落精灵都放弃着回到了聚集地，只剩下我们。”

“我们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或许接着往德蒙城继续走下去，或许回去——因为我们不知道。”艾达落寞地说道，“下一个被抓走的是不是自己。”

他们的处境不容乐观，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想凭着塞西莉进入德蒙城和城堡的消息，带着那单纯的信仰往德蒙城走过去，凭他们这样，如此微小的力量。

如果他们见识过幻梦症的存在，就会放弃这天真的想法吧。

塞西莉无动于衷，这个故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故事。

她和站在一旁的利昂诺和男孩对上目光，利昂诺不屑地哼了一声，小堕落精灵则是好奇地注视着和自己母亲交谈的塞西莉。

会有这么小的堕落精灵么？塞西莉看着男孩那害羞的样子，艾达跟随着塞西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她愣了一下，解释道：“小树是出生在我成为堕落精灵之后。”

原来是这样，当母亲的气息已经趋于黑暗之后，孕育出来的精灵仍旧是属于黑暗的堕落精灵。

如果他有选择，他会喜欢黑暗还是光明呢？

“利昂诺还小，她的情感全是主观意愿，如果有冒犯到您我向您道歉。您能拿到十字架，从那样的马车上下来，不管您的身份是什么，您肯定能接触到席。”

艾达咬住嘴唇，悲观之中带着一丝期冀：“是我太无礼，如果可以的话，我能麻烦您帮帮席吗？他绝对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间谍。”

闻言，利昂诺嘟嘟囔囔着，她似乎对艾达的妥协十分不乐意，但她的手稳稳牵着小树，没有往前走一步。

这是玛门他们会乐意看到的局面，这群堕落精灵对莱斯科尔没有丝毫好感，甚至对维科斯这片土地都毫无感情，在维科斯中心的法尔镇的堕落精灵都尚且如此，更别说在别处的堕落精灵了。

如若要发生什么，这群堕落精灵不会做出什么事。

席的身份不会像艾达说的那么简单，十字架里的光明力量不容小觑，一个堕落精灵能完整地拿着这枚十字架不受任何伤害，他的魔法能力不在塞西莉之下。

她看着艾达，缓慢地眨着眼睛，说道：“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