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丝的小皮鞋在走廊里回荡着哒哒的响声。
上次跟着多罗丝，塞西莉只是参观了一层一些无关痛痒的房间，比如宴会厅和休息室，那些都是给外人看的。
今天塞西莉有预感，多罗丝会带她去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多罗丝，足够话多的女仆，塞西莉甚至不用给什么反应，她会一直说下去。
如果希尔维亚对她有戒心，就不会派多罗丝来带她。但希尔维亚那绵里藏针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对塞西莉没有戒心。
管女仆长在想什么呢。塞西莉脑海里浮现出黑色女仆微笑着的不怀好意的脸庞，对塞西莉来说，哪怕这是陷阱也得跳进去。
“这里好像真的很偏远呢，我平时都很少来这里。”多罗丝挠挠头，“再往上面走一点就是迷雾了。”
塞西莉凝视着面前漆黑的楼梯，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从楼梯上面弥漫下来，直觉告诉她，上面很危险。
“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城堡有一部分是还没有开放的。”多罗丝原本活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敬畏和恐惧，“没开放的部分被一层迷雾笼罩着，那里是城堡的禁地。”
“只有陛下，希尔维亚大人，和伊泽瑞尔大人可以在里面来去自如，曾经有女仆进去过，第二天发现她。”说着，多罗丝的声音小了起来，她咽了一口唾沫，“她疯了，她尖叫着，想要杀掉每一个靠近她的人，没过一会儿，她自己就先断气了。”
“太可怕了，您要记得千万别靠近迷雾！”
迷雾。
会让人发疯，攻击性增强，死亡，可是却对那三个恶魔无效。
塞西莉沉吟道：“迷雾为什么会让她想要杀掉见过的每一个人？”
多罗丝一愣，她应该从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我是这么听说的，听说好几个不小心进去的恶魔都精神错乱了，有人靠近他们，他们都会想杀掉别人。”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地方或许可以借用一下。
“我能上去看看吗？”在多罗丝开口拒绝前，塞西莉接着说道，“我知道迷雾长什么样子，后续遇到我也会避开。”
多罗丝不是很赞同：“太危险了，您听说我说说就好了。”
塞西莉抬眼看着多罗丝的脸，她神色紧张，棕色的眼睛满是纠结。
她确实在害怕，多罗丝的身体紧绷着，如若现在有什么声音，她一定会吓得跳起来。
塞西莉坚持道：“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是我不知道迷雾具体是什么样的话，我可能会不小心走进去，有你带着，我们不会有问题的。”
多罗丝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她的脸色变动着。
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吗？塞西莉默默观察着多罗丝的表情，只有下次找找机会去看看了。
多罗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说道：“对不起塞西莉小姐。”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塞西莉了然。
“您考虑的很周到，是我想的太少了，还请您跟紧我，千万小心不要超过我，我已经很久没敢靠近过迷雾了，这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个女孩还真好哄。
多罗丝踏上楼梯，蜡光亮起，微弱的雾气开始徘徊在楼梯上。
“这些雾气就是迷雾的征兆，这都还好，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影响。”
越往上走，雾气越来越重，空气也变得粘稠了起来。
有轻微的痒从脸上滑过去，塞西莉伸出手沾了一沾，一滴快要消散的水珠出现在了她的指尖。
这里太潮湿了。
白色的雾气中，一条蓝色的光线赫然出现在了眼前，它把雾气一分为二，在蓝色光线里面，浓稠的雾气完全阻碍了前方的视线。
“咦，以前好像没这个东西。”多罗丝语气中透露出惊讶，“您看，这样就很一目了然了，里面就是迷雾了。”
“这会是谁做的呢？希尔维亚大人还是伊泽瑞尔大人……好可怕，塞西莉小姐，要不我们走了吧？”
光线外面的雾气飘散着流淌着，里面的雾气死气沉沉，如同一块凝固的白松石。
塞西莉不语，她越过多罗丝往上走去，脸上的水雾越来越多，它们顺着精灵的脸往下滑落，像一滴滴眼泪。
“塞西莉小姐，别再往前了！”多罗丝叫到，她不明白塞西莉为何还在未停下。
只差一脚，塞西莉就要越过了蓝色光线，她甚至能看到那反射在自己身上的蓝光。
蓝色光芒越发强烈，像是在警告面前的堕落精灵。
塞西莉停住脚步，闭上了眼睛。
精灵习惯于感受魔法，感受自然，他们是大自然的宠儿，能够将自己的感受融入到风中，融入水中，自然存在的一切都能成为他们的化身。
就算成为了堕落精灵，精灵的特性也不会改变。
雾气，还是雾气。除了白雾以外，迷雾之中一片死寂，没有生物，也没有声音。
不舒服的感觉还萦绕在塞西莉心中，她没有停止探索的动作。
不对，这不仅仅是白雾，在白雾里面还混杂着其他东西！
阴冷潮湿的感觉顺着塞西莉的后背往上爬，她的尖耳朵微微动了动。
有什么在雾气之中的东西发现了塞西莉的存在，开始疯狂向她的方向奔来。
塞西莉猛地睁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蓝色光线迅速织成一张密闭的网，发出刺啦的声响，有东西撞了上来。
多罗丝吓得发出尖叫，她拉住塞西莉，急促地说道：“塞西莉小姐，这太危险了，我们快走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塞西莉惊疑不定地盯着慢慢恢复正常的蓝色光线，背后仍旧是凝固沉默的白雾，没有任何生物存在过的痕迹。
蓝色光线还散发着尚未收缩完的点点光点，这个魔法塞西莉也未见过，但是……她从里面嗅到了光明的气息。
让她有些反胃。
“喂，你们胆子还真大啊。”
一道黑影近乎擦着塞西莉落在了她的面前，是一个男人。
男人站直，面前的白雾几乎被他高大的身影遮挡完，塞西莉抬起头。
好高。
“伊泽瑞尔大人，我们只是来看看，什么也没有做。”多罗丝战战兢兢地说道，塞西莉明显感到她放松了起来。
这个男人是伊泽瑞尔。塞西莉抬头，只看见了他的下巴，这也足够了。
伊泽瑞尔的下巴覆盖着细碎的坚硬的银色鳞片，他不是恶魔。
塞西莉缓缓开口道：“伊泽瑞尔大人，您是龙族？”她的目光挪动至下方，伊泽瑞尔的手正放在那里。
看不清。
塞西莉蹙眉，伊泽瑞尔把手环在胸前，他的语气狠厉，充斥着不耐烦：“有什么问题吗？堕落精灵？”
塞西莉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你这个堕落精灵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刚刚做了什么？”伊泽瑞尔低头，浓稠的像蜂蜜一样的金色眼瞳直视着塞西莉。
“没做什么，伊泽瑞尔大人。”塞西莉没有躲避，“我请求多罗丝带我来这里看看，以免以后不小心误入迷雾。”
伊泽瑞尔从喉咙里喷出一句冷哼，他转身，一条粗壮的银色龙尾在盔甲下甩动着。
这就是龙族么……
塞西莉眼眸微动，回想起那天来的斗篷。
那个人身上的混淆术几乎用到了精妙绝伦的地步，她无法分辨到底和今天的伊泽瑞尔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忽然开口道：“您那天说评判我有没有进城堡的资格，现在我在这里，您是觉得有吗？”
伊泽瑞尔不耐烦地“啊”了一声，他侧头，金眸越发暗沉，那近乎算是动物的眼瞳：“哪儿这么多废话？”
“……”塞西莉说道，“请原谅我刚刚询问您的种族，伊泽瑞尔大人您一看就是龙族。”
“你是想说我跟那些没脑子的龙族一样，脾气不好是吧。”伊泽瑞尔大人冷笑一声，他伸出手去碰那蓝色光线，蓝色光线亲昵地站了起来，缠在了他的手上。
像在撒娇一样。
他的指甲黑色如墨。
塞西莉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松了口气，那天来的人应该就是伊泽瑞尔。
不然呢？还会有谁？没有人敢盗用护卫长的身份吧，更何况身边跟着的还是女仆长。
塞西莉嘲笑着自己的想法，开始专注于伊泽瑞尔的动作。
伊泽瑞尔低下头，把蓝色光线举到了自己的耳边。这是在交流吗？
“伊泽瑞尔大人，我们能先走了吗？”多罗丝弱弱地说道，“希尔维亚大人派我带塞西莉小姐，我们还刚开始呢。”
伊泽瑞尔看了她一眼，接着扫了一眼塞西莉：“塞西莉小姐？你可真会叫。等会儿，没看到我还在忙吗？”
多罗丝尖叫道：“您真是太无理了！这里太可怕了！我可不想疯掉！”
伊泽瑞尔无视掉多罗丝，接着凑近蓝色光线。
“没有吗？”伊泽瑞尔喃喃道，“那我刚刚感受到的波动是什么？你确定没有吗？”
蓝色光线流转着光芒，慢慢从伊泽瑞尔的指尖爬了下去，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我们刚刚感觉有东西撞了过来。”塞西莉说，“它变成了一张网。”
多罗丝在一旁疯狂点头。
伊泽瑞尔扭动着脑袋，伸了个懒腰：“它说没有。你们快离开吧，都出现幻觉了。”
不，那绝对不是幻觉。塞西莉的目光落在蓝色光线上。
“走吧走吧，塞西莉小姐，您以后千万记得不要靠近这里啊！”
多罗丝催促着，伊泽瑞尔虎视眈眈着，塞西莉还是转身离开了。
“塞西莉小姐，下次见哦。”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塞西莉骤然回头。
伊泽瑞尔瞪着塞西莉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他背后的蓝色光线毫无动作，就像从未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