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骥打电话来,说让时年晚上去他那里住。
正准备回绝,何骥说:“已经到学校门口了。”
时年也差不多走到学校门口。她清楚何骥的个性,只好为难地跟何昂说:“送到这里就行了。”
何昂还想问什么,看时年表情坚决,笑着放下了手:“那我就送到这里了。”
等何昂的车开出去很远,时年才去找何骥。
时年看到何骥的表情很压抑,而在他压抑的情绪里,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和悲伤。
时年没有说话,何骥也没有说话。
何骥把车开出去两条马路之后,停在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路上。落叶满地,满目枯黄。
何骥语调很低:“你们什么时候见的面?”
何骥把时年放上车的时候虽然已经很轻了,但时年还是挂了一下脚,她正在看伤口是否重新裂开。
随口回:“跟谁见面?”
何骥很严肃地问:“到底什么时候?”
时年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说何昂。只好说:“第一次见是在奖学金的颁奖典礼上,第二次是做课程展示,不过也不能算见了,只是他坐在台下,我在台上讲说,当时我们互相点头致意而已。今天,是第三次。”
何骥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希望你没有说谎。”
时年看着何骥:“我什么时候都没有对你说过谎,哪怕一个字都没有。”
时年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如一只被丢下的小梅花鹿。
何骥用手轻拍时年的额头:“我把你的东西都拿到我的公寓了。以后你不用再去别墅。”何骥补充,“我跑来跑去的不方便,反正现在我身边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没什么可避讳。”
时年没有什么反对的权利:“哦,好的。”坐公交得一个多小时,她也不想跑去别墅。
——
但何骥对时年撒谎了,他有一个秘密。
他不是何大少。
在何家有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凡知道点内情的何家人,对何骥多少都有点看人下菜的意思,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何敬仁。
何敬仁是何家最有面子的人,所以大家都看他的脸色行事。何敬仁是他们这一辈的老大,老二老三也都在他的公司里工作,虽然职位不高,但说到底是老大给了他们一份生计,所以他们做事都依着何敬仁来,何敬仁喜欢的人,他们就接近,何敬仁讨厌的人,他们即便不恶语相向,也绝不会春风拂面。
何家人都知道,何敬仁最讨厌的就是初月和初家的人,连带着一起讨厌初月生的孩子,也就是何骥。
所以在他们心目中,何昂才是真的“何家大少”,何家大少也成了何昂的戏称和别称。
何骥起初是不想跟时年产生任何交集的,虽然他多方调查过时年的身份,甚至于把时年每一天的动向的掌握清楚,但半年来他始终没有跟时年有过正面接触。
直到在案件第二次证据收集的时候,何骥对杀人犯的恨意涌在胸口,难以排解。他开着车,跟了时年一路。
结果没过几天,他却得到消息说,时年被何昂请去别墅住了。
何昂到底安的什么心?保护时年?他觉得自己会对时年下手?那么何昂岂不是一直在监视他。还是何昂有什么别的意图?
何骥总也想不明白。
但是,如果时年不住进他妈妈的别墅,那他就放过她,如果她住进去了,她就必须得付出代价。
——
时年在别墅里没多少东西,也不曾在意有什么东西。
快到学期末,这天时年在准备概率论考试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前两个单元的练习册忘在别墅里了。
没办法,时年下了课之后就往别墅赶。
有天她觉得闷,就去有落地窗的阳台处学习。她直奔阳台,见笔记本果然还摊在小桌子上,只不过风吹日晒的,页面有些发黄了。
正准备出门,经过长走廊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开门声和脚步声。
时年想,可能是何骥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想着还是算了,不跟他见面,就往回走。
突然听到何骥说:“这是我妈妈当年住的房子,你凭什么来?”
接着她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刚开始没想起来,等他又走近了一些,时年才想起来,这是何昂的声音。
何昂说:“爸爸把这座房子给我和妈妈也有十多年了,这十年间我也只来过两次,今天是第二次。我知道这个房子对你的意义,所以我是在帮你保管。何骥,你应该学会长大了,你应该学会与人做交易,而不是用抢。”
时年觉得何昂的话怪怪的——这座房子,究竟是谁的?
“如果你真的帮我,就把房子还回来。”
何昂说:“你现在自由出入,与你的房子没有差别。”
“你怎么知道我自由出入?如果我没有来过呢?”
时年的心砰砰直跳,简直快要跳出来了。
何昂没有回答,他去客厅旁的咖啡间煮了一杯咖啡。
“这几天你没有来过吗?”何昂问得随意,像是随口一问。
何骥说:“有什么问题吗?”
“我跟你说过,我邀请了一个女孩子住到了这里,想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她。”
时年手里的手机和本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她极力想要掩盖这个声音,但是还是被外面的两个人发现了。
何昂问:“谁?是时年吗?”
时年屏住呼吸,她想躲开他们。
但是何昂边问“是不是有小偷”边向里面走。
推开门的一瞬间,时年的心脏几乎停止了。她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是她搞错了,是何骥让她来的,她是来还何骥的债的,不是被何昂邀请来的。
他们一定在说其他的事情,不然她后妈怎么会说是何家大少压着她来,让她来“陪床”呢?何昂怎么可能会让她来“陪床”呢?
但是下一秒,何骥的表现把她所有的幻想都打碎了。
他向时年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我是何骥。”
“你不会高兴的。”何昂从半空中接过他的手,他略带着不屑地看了一眼何骥,又带着好像是同情的感觉看了一眼时年,“她叫时年。”停了一停,“时生的女儿。你会不知道时生是谁吧?”
何骥把何昂的手推开,依旧伸向时年:“你好,我是何骥。你爸爸杀掉的女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