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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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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骥牵着时年一路狂奔,又一路开着车毫不停歇地驶到密湖湖边。

“我还是太天真了,我以为,我的父亲……不,他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我以为他会对我的母亲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会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原来什么都没有……”

何骥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儿颤抖。

时年握上何骥的手。

初秋的天气,他们的手都很凉。

时年就想起来小时候看还珠格格,电视里失明的紫薇极其无助地抱着尔康,哭着问“一个破碎的我该如何拯救一个破碎的你?”

长大之后,这些肉麻的琼瑶话变成了众人取乐的对象。她也跟邱风说过看星星看月亮的玩笑话。

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只在想,一个满身疮痍身体冰凉的人是否真的能温暖另一个满身疮痍的人呢?

时年把何骥的头抱在自己怀里。

何骥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时年怀里蹭了蹭。

“小时候我妈妈也会这么抱着我,很有安全感。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合格的母亲。我叛逆的时候,她没有厉声责骂我,她用她的方式跟我做交易,说允许我胡闹不学习,但决不允许我做违法犯纪的事情,也不许欺负同学或者任何一个弱者。后来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的妈妈又无条件地支持我,帮我规划道路、找最合适的老师。她做得真的太好了,可我没能在她在的时候好好待她,我才刚长大,才刚懂事,我还没有好好得做好她的儿子。”

何骥的话,字字如刀,割在她的心口,钝的地方磨着她、利的地方狠狠刺痛她。

时年轻轻拍着何骥的背。

何骥继续说:“可是这么好的女人,老天不仅没有给她一个好儿子,也没有给她一个好丈夫,更没给她一个好父母。她是被我的外公外婆硬塞着嫁进何家的。那时候我爸……”何骥顿了顿,改了口,“何敬仁刚辞职下海,手里没钱,但是有一定的人脉关系。正好外公外婆手里有钱,却走不通人脉关系。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人脉关系的份量可比现在还要重得多,所以外公外婆用了不少手段,总算把小女儿嫁给了何敬仁。没几年,何家的生意就做了起来,何家的生意更是做得大,他们求仁得仁,生意兴隆,同时也换来了舅舅的半生显赫,只是苦了我的妈妈,她在何家一直倍受冷落。何敬仁大约一直怀有恨意,觉得是妈妈拆散了他们,所以才对我的妈妈这么坏吧。可是,他毕竟是娶了妈妈,毕竟生下了我呀……如果只有我妈妈一个人,又怎么能生孩子呢?他真的薄情寡性。”

何骥越说越像个小孩儿了。

时年安慰他:“你现在很优秀,也时时刻刻惦记着你的妈妈,你是个好儿子了。”

何骥摇摇头:“可她不在了,我优秀不优秀又有什么要紧?那天我应该阻止她的,我每天都在想我应该阻止她的。那天,何敬仁的初恋约我妈妈出来见面,她们悄悄摸摸的,直到刘宁看到那女士去了我才知道。她们约在我妈妈的办公室见面,我知道后立即去阻止。可我到的时候……”

何骥忽然翻身起来,直愣愣地看着时年的脸。

那张脸,就和倒在血泊里的妈妈身旁那张满面鲜血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他发了狂似的捶打着方向盘,然后把时年的脸挤压在副驾驶前的面板上。

他情绪异常激动,掐着时年的脖子,大声质问着:“时年,你为什么是那个人的女儿!”

时年缓缓抽泣着。

是啊,她为什么是那个人的女儿呢?

她一点没有挣扎,手轻轻抓住何骥的手腕,向她的方向用力:“你杀了我吧,我不恨你。我早就写下了遗书,如果有一天你要杀了我,我随时把自己的命给你,不要你负法律责任。”

她的泪水搅在他的手上,两个人的泪水混在一起。

何骥痛苦又绝望地松开了手。

他自嘲:“你的遗书没有用,我也根本不想杀了你。”

何骥抬起头,整理好衬衫:“我们回去吧。”

——

何骥今天不想和时年住在一个屋檐下,他把时年送回学校。时年还没有说她已经住到了校外。

何骥把车停在距离学校两条马路的地方。

直到时年下了车,走路时坡着脚,甚至路灯下她走过的地方隐约留下了带血的脚印,何骥才发现时年的脚流血了。

何骥心中一痛,立即下车,三两步走到时年身边,将时年抱起来。

时年眼睛红红的:“我自己可以的。”

何骥避开时年的目光,带着气将时年放回车上:“你受伤了,得去医院。”

时年却勾着何骥的脖子不放。

“你今天很累很伤心,我都知道的,只是小伤,不要紧,我自己真的可以。”她幼时经常挨打,这些都是小伤。时年双手捧着何骥的脸,“你需要休息,你还有公司里的仗要打。”

何骥态度强硬:“你还要我说几遍,我们之间,从来只有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时年小心地捧着何骥的脸,忽然温暖的笑起来。

“除了邱风,你是第一个心疼我受伤的人。”

何骥否认:“我没有心疼你。”

时年放开手,坐上车,依然在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对人心最敏感,何骥不过是口是心非。

到了医院,何骥把时年搀着下了车。他本来想背她的,奈何鱼尾裙不方便。

人民医院连晚上也有很多人。何骥就把时年放在急诊病房,自己一个人楼上楼下跑着挂号开药。

忙来忙去,等出医院已经是深夜。

何骥说:“去我那里住吧。”

时年挎着何骥的胳膊,一瘸一拐。

“你这两天就别去上课了。”何骥目视前方,手上用着力气。

时年说:“那怎么行?快要考试了,我还要用那些材料在课程考试拿A+呢。”

“哼。”时年说话带刺儿有意揶揄,何骥不理她,“你还是幼稚,无聊。”

时年撇撇嘴,撞了一下何骥。她偶尔不自觉地向何骥撒娇,过后才会发现。

她便刻意地躲。

但是何骥又把她抓回来。

时年一个不小心又碰到了脚。她的脚伤得着实不轻。三四片玻璃碴子扎在她的脚心和脚面,足足两个多小时。

她打了破伤风、又缝了两针,猛一扯动伤口,疼得她身体一歪,倒抽一口凉气。

何骥连忙扶住她,叹了口气,把时年公主抱起来。

——

何骥特意选了一条僻静的路,路上只有一两个经过的护士和病人。

何骥一路上默默无声,也不去看时年。

雨没有下,天空一片晴朗,星空璀璨。四周有些微的蝈蝈叫声。时年说:“是不是以后都不再见了?”

没有回答。

时年用一只手捂住何骥的眼睛:“现在呢,现在你还会想我吗?”

何骥停下脚步,依然没有回答。

时年说:“你看见我的脸该是怎样一种心情呢?害怕、恐惧、厌恶、恨得咬牙切齿?”

时年放下手,何骥停了一停,继续向前走。

时年说:“所以你恨我、辱我、折磨我。何骥,你做得对。”

何骥又停了下来:“你别瞎想了,先把脚伤养好吧。像个小孩子一样。”

时年心道:“你哪里又不像小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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