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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后台,幕布从背后落下的那一刹那,阳月便亲切自如、熟能生巧地滑跪在地,抱住了我的大腿。
她的裙摆在地面拖曳出一条长痕,恍若鱼尾。
“妈妈!”
这声呼唤情真意切到我险些升起怜悯之情,没有当即甩开她的手臂。
但最终还是冷漠地避让了一段距离。
“我没做什么事情。”我俯视阳月,直白的指明自己的行动不过尔尔。
“只是顺手解决了一个仗着庇护、肆意进食的吞星者……”
若不是有旁人在场,眼神逼退无知弱小的猎物才是最简单朴实的威慑手段。
但……
自己行动前后的细节本就存在差距,战力水平这最为直观的表现还是遮掩一二为好。
冰棱、植株、甚至是最为隐蔽的微型黑洞,都是一种掩饰。
人总是无法想象认知之外的事物。
谁能猜到……能用眼神杀死一只吞星之鲸?
那道气痕到底是少了些刻意的模仿,但贯穿尾部的冰棱爆炸足以充作借口。
达达利亚是个天生的战士。他必然察觉到了躯体伤势与实际的进攻方式存在差异。
但这并不妨碍我成为此次战斗中表现最为边缘的辅助者。
他的邀战目标只会转移为那维莱特,而不是弱小的我。
只要成功隐于幕后……棘手的就只剩下那个艾尔海森。
那个艾尔海森啊……
不管知道多少,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阻碍。
——因为他没有力量。
·
黑发黑眸的少女立在不远处,与阳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
在隐约的前台灯光中,她的眼眸折射着微妙的墨绿色。这并非是阳月忘记戴上眼镜,眼神不好的结果。
而是……
阳月一如往常地避开了通向真相的思路,转着眼珠,露出谄媚的笑容。
哎呀,想得透彻又如何呢?
有必要看清全部的真相吗?
她只知道她在濒死的那一刻,一点也不喜欢那份碾碎灵魂成渣的苦痛。
好在原始胎海水的浓度被刻意升高后,成功影响到了歌剧院中的她与芙卡洛斯,浓郁的生命之源勉强吊住了二人的性命。
共享血条这件事,竟然是她坚持下来的决定?
回想起来就感到不可思议。
自己能不动摇这份决心,怎么想都是因为……妈妈的教导啊!
——即便知晓妈妈听不见自己内心的恭敬与赞美,这份心意还是要给到位的。
“芙卡洛斯……那位魔神之后的结局,你做好安排了吗?”
少女垂眸,避开阳月的视线。
“当然。”
阳月搓了搓手,似是要将指间的傀儡线一一展示出来。
“我的小鱼苗们也不是纯粹的保护装置。”
“稍微地洗脑催眠……让他们多一点参与感也好。”
歌剧院的观众们只会记得参与了一场解决枫丹预言的仪式现场,那些骇人的风暴巨浪与洪涝仅是些许水神神力泄露的余波。
事后,芙宁娜上台表明自己当腻了神明,意图下台即可。
任性的大明星,想一出是一出的水神……
五百年来,哪次不是这么行动的呢?
水神的称谓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名不副实?
这点很重要吗?
充作政治遗产,庇护芙宁娜之后的自由人生即可。
至于芙卡洛斯……她无论是想做神明,还是人类,她都能满足她。左右不过是控制一些政治资本、金融财富,实现民主的选举。
阳月漫不经心地思考结局,计算着棋盘上的下一步、下下一步。
这是个简单轻巧的事情,作为棋手,她早已习以为常。
但若遇到不讲道理的掀桌之人……思及此处,她的思绪略微停顿。
——那到时候就只能求饶了。
她严肃地在心中点头。
·
“与执行官的交易在今天下午完成?”
少女随口询问,注意力更多的分散在前台——那个迟迟未走、等候她回归的学者。
“哎呀~不愧是您!料事如神!”
阳月做作且浮夸的赞美,对戏剧演员惯常的腔调拿捏得当:“猫说好的奖励,自然是会给的。”
“不过我已经派送给了【狛荷屋】。最近她们的跨国快递业务不错,值得我投资一笔。”
少女没有了其他疑惑,或是说,她前来询问也仅是为了与那位灰发学者隔离出一段合适的距离。
简单说,是“没事找事”。
真是……
——演都不演。
前后差距太大了!
阳月痛心疾首,又不敢当面点评,只好在内心指指点点。
别说那位与她朝夕相处多日的须弥学者,连阳月这个仅仅相处不到半日的化身都能看出不同。
艾尔海森不指出疑点是另有打算。而阳月就不同了,她纯粹是为了生存。
那晚与执行官的秘密交易本该在尽在阳月的掌握之中,却被轻易点破。不得不承认,在地脉信息的掌握方面,少女的实力远超于她。
何况武力值方面被全方面碾压,刚被救上一条鱼命……
技不如人,那就只能下跪当狗、当猫了。
语言中的威胁暗示,总比刀架在脖子上来得容易转圜。
给上司递个台阶就是了。
“要不,您跟我一道去看看那位执行官接收快递的模样?”
“那位须弥学者,我去替您招待?”
沉默片刻,少女矜持地点了点头。
——做……咳,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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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卡洛斯已经带着芙宁娜离开了。
偌大的歌剧院里没有观众、没有演员,甚至连幕布都已垂落,暗示终幕。
艾尔海森并不是纯粹悠闲着等待:他在翻阅与雷穆利亚文明相关的冷门偏僻记录。
以乐章指引命运,与天理何异?
他记得每一次与她的交流。
语句、表情、眼神、聚焦点,这些自然也不会遗漏。
如何评价“命运”?
人在突发奇想下选择的道路与中规中矩选择的道路在最终的节点仍旧交汇。
人在理性权衡下做出的判断与感性直觉中拍下的答案在最终的节点仍旧一致。
璃月人感慨,称其为“缘分”;占星术士赞叹,称其为“命运”。
——这是命运的安排、命运的交集……
——人们总是这么总结。
你相信命运吗?
当问出这个问题时,心中已有了对应的答案。
——那是个只配被打烂推翻的无用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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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月鬼鬼祟祟地从幕布角落里钻出,摸到台下时尚未张口,就见艾尔海森了然的视线轻巧掠过她,点头致意的同时,将记录的手册纳入腰包。
“无论哪个选择都不算明智。”
“但她选择了最愚蠢无用的那一个。”
别骂了别骂了!算我求你了!
阳月腿一软,险些跪下求饶。但她清楚,面对不同的人该有不同的对策表现。
——艾尔海森不会为这些虚伪的求情而动摇。
——坦率或是符合逻辑的应答才是对话能够继续下去的核心。
——否则他只会将对话纳入无意义的噪音行列,敷衍了事。
“既然知道差异,你也没必要强迫、咄咄逼人。”
“只露馅一点,和全部暴露,还是有差别的!”
阳月什么也没有说,只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下这两行大字又将其展示,试图挽尊。
对此,艾尔海森只有一个评价:“自欺欺人。”
攻击力倒是放低一些啊?!
阳月在心中呐喊,又苦于言语自由被后台的某位不知名人士压迫,无奈地正欲开口:“……”
便见身后的少女坦然自若地拉开幕布,探出脑袋:“说好的喝咖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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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什么时候说好的?
阳月自然不会这么直白询问,反倒是欣喜的按定了这份邀请。
“当然!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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