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愈明的直播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做着,警察那边也在调查跟踪在直播间恶意评论的账号信息,追查幕后主使。
结果很快出来了,是赵德全。
听到这个消息龙辞和陆愈明都倍感惊讶。
他们平时和赵德全并没有太多交集,真要说起来,也就是年前陆愈明拒绝了他请求投资合作的事。
但合作谈不下来不是生意人常遇到的事吗?不至于记恨到花钱请水军来给竹编小店泼污水的程度吧?
这个问题在警察例行询问时得到了解答。
“我就是看不惯那个陆愈明!不就是家里有钱吗?他要是没钱还会这么清高?还会这么大手笔地大把大把砸钱到那个赚不了几个子儿的竹编店?”
赵德全坐在椅子里愤愤不平,往日在众人面前佯装和善的嘴脸如今竟有些扭曲。
“凭什么?凭什么他想创业就创业,拿着爸妈的钱挥霍,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要为了几万块钱和别人卑躬屈膝!”
“我就是想减少一点成本,关了几天排污设施而已,就要停业整顿。而他陆愈明却可以和政府搭上关系,一起搞什么竹编开发!”
他嫉妒又愤恨。
嫉妒和愤恨是人之常情。
“但这不是你给竹编店泼脏水的理由。”
赵德全虽然起了坏心,但手段并不高明。
水军评论并没有给竹编店造成严重影响,所以最后也只判了他公开道歉和赔偿。
拘留警告之后,他又回到了村子里。
赵德全承办的造纸厂才营业没多久,投入进去的资金还没赚回本,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
但人言可畏,不管是员工还是路过的村民见着他都要凑着脑袋嘀咕几句。
“我听说刘惠夫妻俩吵架也是因为他?”
“他做生意针对生意人就算了,怎么刘惠也被牵扯进来?”
三哥是个喜欢交友的人。虽然没在造纸厂上班,但也时常和赵德全往来,两个人一起约着打牌喝酒。
二两酒下去,闷葫芦也要打开话匣子。
“我家那个现在在小陆老板的竹编店做直播,还真让她搞出名堂来了,粉丝不少呢!”
在外人面前提起刘惠,三哥还是爱重袒护的,但赵德全嫉妒心作祟,说出口的话也不中听。
“她们做直播的,整天在网上叫着什么榜一大哥,为了打赏什么都做得出来。”
自家人自己维护,三哥挥挥手反驳:“不会的,我跟刘惠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什么人品我都知道。”
“我拿你当兄弟才和你说这些,反正你自己多注意,别让老婆被礼物砸花了心。”赵德全却依依不饶。
“不能说了啊!再说可做不了兄弟了,吃菜吃菜!”
话题浅浅带过,但总会在人的心里留下痕迹。看着刘惠除了在陆愈明那里直播,回了家偶尔也上线和粉丝聊得火热,时间久了,三哥心里也开始有了意见。
他心里有意见却不说,一吵架才爆发出来。
好在最后两个人在龙辞爸妈的规劝下还是摊开了说明白,把误会解开。
再说回赵德全,在窃窃私议中坚持了几个月之后,他终于还是挫败地离开青竹村。
造纸厂停业转让,让陆愈明给接手下来。
做竹编每天都会生产木屑废料,运去造纸厂浸泡粉碎,可以制成纸张或是加工成纸板,裁切组装成包装盒,除了外售,店里发快递时也能使用。
不浪费一点资源。
陆愈明责任心重,他承办的厂子,各方面设施自然都达标,之前赵德全造成的河流污染也慢慢治理完毕,山脚的河流重新恢复干净。
说来也巧,污染治理完毕之后,黑蛇小七都开始外出捕食了。
龙辞猜测是之前污染对村子周边的生物有所影响,小七是条感知灵敏的蛊蛇,又爱挑食,被污染了的猎物是一点儿也不吃,干脆蹲在家里等主人们的投喂。
是个娇惯的小机灵鬼。
又是竹编店,又是造纸厂,陆愈明在村里越呆越久,事业与生活都在这里扎根。
总住在秘书家的老屋里也不是个事儿,他索性给村委递申请买下一块宅基地,打算建个自己的房子。
“花师傅觉得什么风格的设计比较好呢?”在联系设计师做设计图纸的时候,陆愈明也会询问龙辞的想法。
龙辞指指自己:“我?你自己住的地方,按照你的心意来就好了。”
陆愈明:“这是我们以后的家,家里另一位主人的意愿也很重要!”
“唔……村里离你的工作室还是太远了,不然我在市里再买一套?这样我们两边都有地方住。”
他就这样开始谋划两个人的未来,龙辞对此又困惑又不可置信。
“你就这么决定以后就留在这里?”
她一直觉得陆愈明早晚会回到s市,回去做他的小少爷。
“不可以吗?”陆愈明笑着看一眼龙辞,随后恍然大悟一般说:“人偶工作室以后要扩张寻求更广阔的市场,还想吸纳更多人才的话,确实要往大城市走。”
“我想想,竹编店转型成文创工作室应该可以,到时候跟着你去,工作室负责销售与经营,生产依旧在这边。”
他说得头头是道,像是已经明确定下相守一生的另一半,而这个相伴一生的人,人选有且仅有龙辞。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是这栋房子的另一个主人?”他们才在一起不到一年。
人生充满变数,龙辞始终对一切保持怀疑。
但不可否认,和陆愈明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很开心。
尽管龙辞总是逃避亲密关系,但她无法忽视自己的内心。
她其实需要很多很多的陪伴,需要很多很多肯定,需要无论如何推拒也拒绝不了的偏爱,需要不管走多远,一回头还能看到不曾离去的等待。
陆愈明统统满足。
他说:“一定是你。”
“我的心意已经确认,现在的任务就是和它一起等待,等你做好接受我的准备。”
“我随时可以与你更进一步。”
陆愈明抬起手,摘下颈上带着的项链。
他在穿搭方面格外精致,身上总会佩戴恰到好处的装饰。
龙辞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摘下他的手链或是戒指,放到自己身上摆弄,玩够了再还回去,所以陆愈明的每一件小饰品龙辞都熟悉。
可这条项链龙辞不记得他戴过,又或许是藏在了衣领底下,她不曾注意。
现在被取下来,可以看到皮革制的编织绳下坠着的是一对戒指。
陆愈明捏着皮革绳两端的锁扣,小心地绕到龙辞脖子后面,扣上,两枚戒指就坠到她的锁骨下方。
“我把它们给你,什么时候我在你心里得到了相伴一生的资格,你也做好了与我相伴一生的准备。”
陆愈明手指勾一下皮革绳,戒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把它们放到我的面前,我就会为你俯首,为你屈膝。”
龙辞用手握住两枚戒指,掌心还能感受到从陆愈明身上带过来的体温。
“那你可能会等很久。”她说。
毕竟龙辞可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
会不会某一天在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一回头却发现那个说要等自己的人消失离去了呢?
等待,充满未知的等待,虚无缥缈的等待,最消磨人心。
一点一滴,一丝一缕,然后在某一天轰然倒塌。
你会等我多久呢?
“在不安吗?”陆愈明将龙辞揽入怀中,燥热的手心贴在她的脊背,灼热的温度像是可以席卷她整个躯体。
“你可以随时向我确认,在你不安的时候就问一问我,问我是不是还在等待。”
“我会如实告诉你。”
一个真实的答案,一个可以反复确认的答案。
真让人动心。
“如实回答?”龙辞把下巴搁在陆愈明肩头,笑着问:“那我是不是可以每天出门前都问问你,今天还爱我吗?我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也很爱我吗?”
她的真心话总是以玩笑的形式说出,假装轻松,也假装不在意。
“是的,今天也很爱你,晚上下班回来会更爱你。”
这些玩笑一样的真心话,陆愈明都会认真回答。
也不知道这句话回答了多少遍。
被龙辞和陆愈明一致通过的设计稿落地化为现实,农家书屋的竹编课堂结业举办典礼,店铺开拓出了新业务,竹编文创远销国外。
文化小镇打出名气,大批游客来到这里跟着村里的老年人学习竹编制作工艺。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也陆陆续续返乡,建起新房,经营民宿或是制作餐饮。
曾经暮气沉沉的村镇恢复年轻。
而陆愈明一直在这里。
从最开始连大家的话都听不懂,到现在已经算得上是精通苗语,甚至可以给游客当翻译。
他一直在龙辞的身边。
在某一天他们一起回家。
那日下着牛毛细雨,两人同撑一把伞,是陆愈明送龙辞的那把油纸伞。
伞柄上的“辞花”浮雕依旧圆润可爱,如意玉牌在手边晃荡,陆愈明揽着龙辞的肩膀,两人贴得很近,雨丝不曾沾染他们半分。
小洋房的侧面种着爬藤月季,现在正是花期。与龙辞家那株因染了虫害而被拔出的月季相比,这株月季在陆愈明的照料下长得花团锦簇。
娇艳的红色花瓣被雨丝浸润,格外美丽。
两人走到屋檐下,油纸伞合拢靠在墙根,水珠顺着伞面流下来,在地面聚成一汪小池。
“过几天我爸妈打算带着奶奶来住一段时间,他们太久没休假,打算来休息放松一下。”陆愈明说。
竹编小镇也是一个养老休闲的好地方。
当初在做建设规划的时候,考虑到村里老年人多,无障碍设施做得很完善。后面慢慢发展,医疗卫生建设也跟上来,很适合老年人居住。
陆奶奶过来小住,他们也不必再像从前担忧周芬一样担心她的起居住行。
和陆愈明在一起的这些年龙辞去过s市,见过他家里人,平时也多有联系,对于长辈们的到来倒是不觉得紧张。
只是这次,或许可以换一个身份见面。
她握紧坠在锁骨处的两枚戒指,叫住往屋里走的陆愈明。
“你今天还爱我吗?”
这个玩笑似的问题问了无数遍。
陆愈明转身看着她,眉头舒展,眼睛微微眯起,笑着说出始终不变的回答:“当然。”
龙辞摘下颈上的项链。
原先那根皮革编绳已经磨损褪色,后面又换了新的,而串联着的戒指始终光彩夺目。
龙辞牵起陆愈明的手。
曾经学做竹编时被刀划伤留下的疤痕已经慢慢消去,在龙辞日复一日拉着他涂抹护手霜之后,十指间的茧子也都软化消失。
龙辞拿起略大一圈的戒指,套在陆愈明手上,然后摊开掌心。
另一枚戒指躺在那里。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正如当初在村子里,她一遍一遍问自己的心:是否要为梦想迈出步伐?
这几年她也在一遍一遍问自己:是否能够相信陆愈明的真心。
其实她一直走在通往梦想的路上,其实她一直知晓陆愈明的心。
她只是缺一点安慰,缺一点支持,让意欲砰然坠地的柿子知道,就算摔得粉身碎骨,落地的种子会焕发新的生机。
陆愈明捏起那枚戒指,郑重地,深情地。
他单膝跪地,伸手承接龙辞搭上来的手,像是要向为他加冕的女王奉上忠心,又像是想要捧起枝头欲坠的柿子,免得让她跌落在地。
戒指从指尖开始,缓缓推入指根。
柿蒂纹模样的戒托衔起一颗璀璨的钻石,即便是雨天,璀璨的火彩也熠熠生辉。
纤长柔夷被举到唇边,陆愈明在龙辞指间落下一吻。
愿我们事事顺心,爱意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