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声枪响划破罗纳岛外平静无波的海面。黑夜中沉寂的大海一时火光通明,海上竟有交火。守岗的马仔登时报告给老鬼,老鬼只道:“不必惊慌,应该是海盗交火,看好闸口,别让人趁乱跑了。”
小弟应声后离开,老鬼又想起什么似的交代:“山上别搞出动静,惊了贵人休息。”
“是。”
波涛湮灭短暂交火后的痕迹,远处复又恢复黑沉沉一片,海岸线消失不见。几个马仔放下心来,罗纳岛在边境线附近,这种事常有,夜太长了,他们凑在一起打牌,累了就眯一会儿。
“嗡!嗡!”船靠岸,向岸上发出信号。灯塔上的瞭望灯一圈圈照亮蓝黑色的海面,照亮上岸的身着制服的一批人。
最先惊醒的是C口打瞌睡的阿J,他顾不得擦口水,抱起枪对准深夜来人,“你是谁?”
周遭的兄弟们都站起来了,有人跑去通知老鬼。来人出示证件,“我们是联邦海警局,方才交火中对方一名海盗负伤逃窜,我们怀疑他流窜到最近的罗纳岛上,这是搜查令。”
他彬彬有礼,说话也客气,阿J放下枪,用蹩脚的普通话解释道:“要等老大的话,你等着先。”
“好。”对方七八人,没有配枪,制服简章指明其职位不低。他们规矩地站在铁网外,和阿J几人搭话。
“我姓狄,单名一个江,兄弟怎么称呼?”
“阿、阿J。”
狄江走近一步,往岛内张望,“天堂岛怎么最近围起来铁网了,我记得之前来的时候海岸还是开放的。”
“你远一些,有电。”
“好吧。”狄江后退一步,举起双手无奈道:“还真是草木皆兵呢。”
不多时传信的小弟赶来,“老大要看证件和搜查令。”
他伸手找狄江拿,狄江拒绝道:“搜查令只有一张,证件和搜查令你们拿走了我们可怎么证明身份。叫你们老大来自己看好了,我先说明,那个海盗是杰森,身上可有不少人命。听说罗纳岛丢了几个omega,可别让这个数字再增加了。”
会长公子们丢在罗纳岛的事情没有外传,狄江知道,且知晓罗纳岛之前没有封岛,相必也是上岛做过客的人。小弟懵懂应了,跑回去传话,这次来的更快,“开门!开门!老大说协助搜查,只给一个小时,快去快回!”
阿J打开门,说是门,其实只是铁丝切开了一块儿,他放人进来,和几个兄弟一起为他们搜身。
“枪、不能带。”阿J对狄江说,狄江也配合,他让兄弟们把武器全留在外面,“小兄弟,我们没了武器可就只能仰仗你们啦!能不能抓到海盗可就看你们的努力了。”
阿J点点头,他觉得狄江身上好香,自己要被熏晕了。狄江长得也好看,和岛上小o们不一样。他伸开胳膊,任阿J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梨花的香气萦绕鼻尖,阿J红着耳根道:“好、好了。”
“谢谢小兄弟。”制服将他的身材勾勒出健美的轮廓,他和自己的队员们相携进岛,老鬼重新安排了守岗人员,派阿J他们协助搜查。
“人会去哪呢?”狄江说的是问句,眼神却落在山上。岛上有座小山,小山海拔不过几米,栽满绿植,沿山一排别墅,此时都黑着灯。
“山上、不行。”阿J记得老鬼的嘱咐,狄江十分善解人意,“我们只有一个小时,搜查全岛是不可能了,只能挑几个重点地方搜。我知道山上要过了老鬼那里才能进,这样吧,咱们分散开。咱俩上山,其他的我安排分散搜查,一个小时后海滩集合,我们准时离开,如何?”
阿J中文不好,他听不明白狄江在叽里咕噜说什么,迷迷糊糊报告给老鬼,得了应准后带狄江上了山。
一个小时算不上多长,静悄悄也就跑过了。海滩上三三两两凑集了六七人,他们难掩失落,明显是这次搜查一无所获。
周遭站岗的兄弟们也安慰道:“都不容易,许是去了赛斯岛,那里也不远的。”
“也许吧,”狄江的副手宋竟摘下帽子,擦了把汗,“对了,老大呢?”
其他跟来的制服们面面相觑,“老大不是跟那个阿J上山了吗?还没下来?”
“再等等吧。”宋竟安抚道,“山上黑,可能看不清路。”
守岗的人也到了换班的时候,他们跟交班的兄弟交代,“缺了个领头的没来,让阿J领走了,再让他们等会儿吧。”
“好。”接班的人接过枪挂在脖子上,离下次交班还有六个小时,上班好烦。
接班的人就位后随宋竟他们耐心等待,半个小时后一人去草丛尿尿,再回来时比刚才高了一些,黎明前的海面霞光璀璨,无人顾及身侧是否换了人。
“还没来吗?”
“没有啊,我们再去找找吧?”
宋竟看向高个子,他摇摇头,拒绝了再次搜查的请求。制服们焦灼不已,可这批守岗的没那么好说话。
“十分钟,再不出来你们只能离开了。”
“我们老大还在里面你让我们离开?我看你们岛上就是藏了什么吃人的东西吧?一个两个的全丢在你们岛上了!”
“你!”
双方气氛忽得剑拔弩张起来,彼此身后都是拉架劝慰的兄弟,“好了好了,好好说话。”
“你别说他......老大对他们也客气。”
正顺气的人忽然回头看向安慰自己的脸生兄弟,“你怎么变高了?”
“是啊,我怎么变高了。”几乎是话说出口的同时,所有制服齐齐动手,在纠缠之际劈向他们的后颈,将人打晕后丢进草丛,和方才撒尿的兄弟躺在一起。
守岗的十人全部撂倒,海岸线失守,远处几艘船停泊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等待信号弹的指示。接近日出之际,灯塔熄灭了灯光,整座岛都熄灭了灯光,只有山上有光。不对,不是光,随之而来的是枪声!山上开火了!
无暇顾及海滩上的情况,所有醒来的人都被炮火的声音惊醒,随后靠近山脚。老鬼已经赶到了,他身侧是坐在轮椅上的关达,关达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听前面报信是溜进来了一个海盗,可能是在山上交火。”
“好。”关达没什么反应,“空山罢了,打就打吧,看好人就行。”
“是。”
——
昼夜交际之时,短暂的黑暗之中,我向朱文做最后的行动交接。
“你逃出去后,联系林江州,人关在临城我家东边二百米处,那里有颗大槐树,槐树后有个胡同,找到第四间,在底下。”
“哥,我记不住。”朱文抓住我的胳膊,他的力气太大,我的胳膊几乎要被掐出青紫的印记,“你跟我走吧,我们能走的!”
“我得上山,我要拿下证据。娄罹昭他们呢?”
“都就位了。”
“一切听娄哥安排。”
朱文哽咽道:“万一山上没有呢?”
我笑而不语,闪进昏暗的黎明,我当然知道山上什么都没有,但是这场行动必须有人献祭。
如果计划顺利,十分钟后朱文会在石径斜的接应下分批运送omega离开,十二分钟后祝唯会和狄江会合在六号别墅,等待我上山,十五分钟后娄罹昭会和顾勘进入A座大楼32层,拍摄下人体研究证据。
我期盼一切顺利。
山上杂石遍布,我眼睛不好,几乎跑不了几步就会摔一跤,不多时双腿便鲜血淋漓。但我在和太阳赛跑,在和时间赛跑,我拼命跑到山顶,跑过约定好的六号别墅,我站在山巅点燃信号弹,蓝色的散烟登时飘扬在夜空之中,随后是红色的,蓝红交织,远处的船迅速靠岸,寻找机会上岛。
我后撤两步,准备离去之际后脑蓦得顶上冰冷的枪口,我双手举起,平静地望向身后等候已久的几人。我的眼神定格在手枪上,定格在陈海的脸上。
“无冤无仇,何苦杀我。”
陈海冷漠道:“我只听达哥的吩咐。”
“无冤无仇,”关达爽朗一笑,“小海,别忘了他手上可有陈德文的命。”
陈海眉头一凛,手指扣在扳机上。
“别怕,小朋友,或者说,卡厘?。”关达坐在轮椅上,也不知道怎么让人把他的轮椅搬上山的,“告诉我,你们的游戏都有谁参与呢?”
我沉默不语,额头顶在枪口上,我不着痕迹地步步后退。
“不说也没关系,让我猜猜。老鬼?朱文?”
老鬼竟然暴露了吗?还是说一切的计划在关达的眼皮子底下,早已暴露无遗。
“想听吗?”我的声音很轻,融在晨风中,融在乌云下。我不再后退,反而一步步向前,每一步有多长有多久我不知道,我在等待,等待黄色的烟雾弹散在空中。
“我们下了地狱,慢慢说吧。”我欺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关达从轮椅上拉下,周遭早已布满暗防,我自知难逃一死,便以全身力气将关达推下山崖,崖下是海,不足十米的海拔摔不死人,他会被一艘船救起来,去到他该去的地方。
陈海阻拦不及,开了一枪后只闻身后草丛中窸窸窣窣,缓步走出来一个人。陈海回眸去看,只见杨悠将手中的枪对准太阳穴,“你开枪吧!”
“妈妈!”陈海放下枪,两步上前要去夺枪,杨悠闪过他的动作,陈海强硬地揽住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不是离开了吗?”杨悠接上他没说完的话,“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在岛上呢小海?”
杨悠的手掌是香的,陈海眷恋地将脸颊窝在他的掌心,贪恋母亲罕有的温情。
“答应我……”
“什么?”
“带着你的秘密,去死。”杨悠悄声道,他的声音透出陈海从未见过的冷意,他脑后中枪,直直向后仰躺倒下,死前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天使陨落在今夜,陨落在赐予他灵魂的圣母之手。雕塑巨大的阴影铸就爱意的摇篮,生在暗夜的天使仅需一丝廉价的温情便可降临尘世,生长出欲望的藤蔓,缠绵在圣母圆润的躯体之上。
杨悠踢开陈海试图抓住他脚腕的手,急促地跑向我所站立的山崖边。
“你!”
“别说话,走!”杨悠丢下枪,拉住我的手,“周围的暗哨已经解决了。”
“是小石吗?”暗哨有人解决不假,但杨悠是从哪冒出来的?我抛出一个拙劣的谎言试探他。
杨悠迟疑半秒,“你傻了吗!小石不是走了?快,快跟我下山!”
我站在原地,杨悠慌乱中回头看我,他的额头正正抵住我的枪口。这把枪是陈海的,枪口尚有一丝热气。
“我受了伤,没打算活着下山。小石离岛不错,不过,杨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要带我去哪?”
杨悠笑了,他笑起来和十几年前一样好看,只是眼角多了细纹。
“当然是去我们该去的地方了。多年不见,你确定要在这荒山野岭上叙旧吗?”
“你杀了郭阳,逼念远自杀,利用陈瀚陈海一家人,迷惑了林江州的眼睛?对吧?”
“宝贝,这么多年,还是你最聪明。”
“我不够聪明,我在刚才才想清楚,你值得念远豁出命么?”
杨悠淡然道:“他的命很值钱?以他的脑子能混上岛?能报了我们的仇吗?念远会感激我的,甚至你也会感激我。你忘了我们在郭阳手下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跟了许凤丽,娄罹昭也跟了许凤丽,你们是有好日子过了,可我呢?你知道我受了多少糟蹋,你知道念远身上的伤从没好过吗?”
“你手上的鲜血自己擦得干净吗?一步步爬过来自己不嫌脏吗?你有脸提念远?你看过他一眼吗,你既然知道他的伤,为什么舍不下你的身段,哪怕是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呢,陈夫人。”我双目赤红,“借刀杀人,我死后你立刻出岛,抢先公布你在陈海那里拿到的证据,娄罹昭和顾勘他们的证据即使放出,也只会成为塑造你英雄形象的助力。让我猜猜,陈阑的生父不会是杨立邦吧?你借腹上位,卖子求荣,陈阑还活着么?取代杨立邦,重洗协会权利架构,你可真是费劲苦心。”
杨悠笑了,他漫不经心地拍掌称赞,“好脑子,苦心经营十多年,所有受过伤害的omega都会感谢我、崇拜我,我要让所有糟蹋过我、践踏过我的尊严的人都看见我大权在手的那一天!”杨悠的情绪激动起来,“我是脏,但我有什么办法?我和弟弟受人欺凌,毫无还手之力,什么破协会,不过是他们笼络人心,贩卖器官组织卖yin的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