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道会会长居住的道观,其中一间书房。布置雅洁,古色古香,古董珍玩只是当作寻常可使用的摆件。
柳澍面无表情地处理文件,将需要阎落亲自批复的单独摘出来摆放。
观内降真香的味道无处不在,令人静心平气,但这屋中另一个人显然没有被降真香宁神的效用安抚。
青年一身云锦唐装,手腕处戴着一串碧玉法珠,剔透清绿。
他眉眼生得柔和,白净清秀,温文尔雅。此时却频频遥望窗外,眸中满是担忧不安。
柳澍出声道:“谢先生,会长是当世风水界第一人,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他是真心不解。
在他看来,阎落修为强大,四门精深,无论是处理公务还是掌管与道会都游刃有余。与道会在风水界的地位相当于政府之于国家。
虽然公正处事,但权力终究是掌握在人的手上。而阎落这样的存在则更难得,修为超出风水界众人,出身顶级风水世家。世家一系的风水师天然视阎落为领袖,其他人又因为阎落上任后的一系列举措对他信服崇敬。
至少未来几十年中,阎落都是权势之极。
甚至连现世国家政府都要在阎落外出时保护他不出意外,免得引发风水界动荡混乱。
现世是真的有阴曹地府,风水界之外,这也只是为官员和特殊部门所知。有厉鬼阴祟这种非自然现象,他们自然不会怠慢风水界。
风水界的守旧、等级森严,是外界丝毫都动摇干涉不了的。
不见得每个人都喜欢风水界的规矩、古老,但哪怕是底层的,都会自觉高风水界外的人一等。
有一两分本事,就视芸芸众生为凡人了。
这种骨子里的傲慢,让每个接触过风水界真面目的“凡人”都觉得难以忍受。
毕竟在他们眼里,现世意义的成功者也只是“凡人”。
因奇遇或师承进了风水界的,厌恶风水界森严的阶级,但他们往往也会以风水界人自居,瞧不上和他们从前一样的凡人了。
柳澍旁观者清,最明白,也最厌恶风水界的高高在上自命不凡,而削尖脑袋挤进风水界为了当“人上人”的,亦是令他不耻的败类。
他知道谢绮均的来历。或者说,阎落的一切,都会被心思各异的人打听清楚。
在其他人看来,是谢绮均好运,照顾阎落生活琐事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这从小到大的同伴情分使谢绮均占了天大的便宜。
他的优秀没人放在眼里。没有阎家的资源,他从哪里能这么轻易的想学什么学什么?
所谓权贵婢胜过小官女,就是如此了。
但柳澍却是反过来认为阎落幸运的。他看得出来,谢绮均对阎落忠心至极,即使天赋不凡也从未想过专注自身利益,生活重心也完全是阎落安排他如何就如何。普通的忠心和谢绮均这种为其生为其死完全不能比。
谢绮均叹息一声,想到某个人,目光柔软:“他不能视物,独自出门,我怎能不担心?”
阎落目盲并不是秘密,阎父阎母年轻时肆无忌惮,反噬到独子身上,使他出生起就看不见父母容貌,看不见昼光夜色,看不见百花妍丽……
纵使家中亭台楼阁如画,也不能欣赏,纵使华服锦衣,也不知模样,纵使有惊艳容色,也无法揽镜自赏。
柳澍微微一怔。阎落平日与常人无异,使他都要忘了。
又想起阎落每日抚琴,乐音中似有山海日月、幽谷清溪,不由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