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陆时宜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也随之睁得很大。
郝宵似乎对这个问题不太满意,没有立马回答。
他把已经燃尽的蜡烛从蛋糕上取下来,再次抬头和陆时宜对视,答非所问道:“你不先谢谢我吗?”
陆时宜像个木偶一样,眨了眨眼,呆呆地说:“那好吧,谢谢你。”
“这还差不多。”郝宵扬起眉毛,又从盒子里拿了根新的蜡烛,插在已经身经百战的蛋糕洞洞里面。
陆时宜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从头麻到了脚,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动弹,也无法再往郝宵身边靠近。
“别傻站着了,”郝宵手欠地拿拐杖戳了戳他的小腿,又拍了下旁边的空位,“虽然你可能已经许过愿了,但愿望不嫌多,要不再来许一个?”
陆时宜紧紧望着郝宵的眼睛,十分固执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他略显急迫的语气,郝宵的心跳频率突然加快,他好像从陆时宜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那个不被理解、甚至有些奇怪的自己。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非常喜欢你,他在心里回答。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这么莽撞,只是一味地催促道:“你赶紧过来许愿吧,许完再说呗,机会可只有一次哦。”
眼看蜡烛已经燃到了最后一部分,陆时宜没有太多的时间跟郝宵拉扯,走到沙发前面坐下,迷迷糊糊地许下了今天的第二个愿望。
尽管事后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许了什么。
郝宵全程都在盯着陆时宜,以至于最后吹蜡烛的时候,他的呼吸都变得不太稳当,吹了三次才将微弱的火苗熄灭。
“感谢小少爷的配合。”郝宵表扬性地鼓了鼓掌。
透过昏暗的光线,他似乎看到陆时宜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亮光。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郝宵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又连忙从沙发上站起,走过去打开了客厅的灯。
视线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陆时宜闭着眼睛缓了几秒,睁开后才看清楚桌子上面那一堆用过的蜡烛,心中那股异样的感受又加深了几分。
“郝宵,”他异常冷静地喊了一声,“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时宜,你说你平时那么聪明,过个生日怎么还过笨了呢?”郝宵如同往常一般嘴欠,坐下后随意地说道。
听到这话,陆时宜的眼神立马从他脸上移开,气恼地说:“要你管。”
郝宵又被这根一点就炸的小辣椒气笑了,怎么吃力还不讨好,真是没天理。
于是他随口扯了个谎:“我听庄小北说的,行了吧?”
“好吧。”陆时宜点了点头,看上去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他很快就抓住了漏洞,皱着眉问:“可是我过生日,你买蛋糕干什么?”
“当然是给你庆祝的啊。”郝宵耸了耸肩,语气十分坦然。
“你知道我会回来?”
“不知道。”
“那如果我今晚没回来呢?”
“这个假设不成立,”郝宵边说边伸出食指,在陆时宜面前左右摆了摆,“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我是说如果。”陆时宜还在坚持,像是得不到答案就会一直问下去一样。
“如果你没回来的话,那我就勉强再多等几分钟吧,谁让我就是这么心胸宽广的一个人呢。”
陆时宜无语地评价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行吗?”
“要是实在等不到的话,”郝宵再次开口说道,语气自不怎么正经,“我就把蛋糕私吞了,一口都不给你留。”
陆时宜看着他满脸享受的表情,没忍住推了他一把,嘴里吐槽道:“郝宵你是猪吗?小心老了得糖尿病。”
“你好小气啊陆时宜,”郝宵顿时化作委屈脸,朝他凑近了一些,“就因为我不给你留蛋糕,你就要骂我是猪,还咒我生病吗?”
“神经。”陆时宜笑着骂了一句。
刺眼的灯光照着两个人清晰的面容,黑夜似乎放大了每一次细微的呼吸声。
刚才被陆时宜触碰过的皮肤微微发烫,郝宵忽然不敢再这样看下去,猛地偏过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蛋糕。
“你饿了吗,要不要尝一口?”他问。
陆时宜还算给他面子,点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尝一下吧。”
郝宵笑了起来,边拿刀叉边说:“感谢陆小少爷赏光。”
不过陆时宜有一点说错了,其实蛋糕根本不是买的,而是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跟着甜品店的师傅做的,蜡笔小新外观的翻糖款式,是一个坐着吹泡泡的小新。
作为一名烘焙新手,光是奶油他就调了整整三遍,各个部位的塑型更是难上加难,郝宵反复做了很多次,始终达不到他所满意的效果。
好在最后的成品还挺像那么回事。
郝宵举着蛋糕刀比划了半天,不知从哪个部位下手最合适,于是直接一刀切断了小新的双腿。
“为了公平起见,咱俩一人一条吧。”他对着陆时宜挑了挑眉,认为自己切蛋糕的手法完全可以媲美专业的甜品师。
陆时宜憋着笑白了他一眼,接过蛋糕后,开玩笑地说:“吃哪补哪是吧?”
“你说是就是。”郝宵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蛋糕,场面前所未有的和谐。
翻糖的口感是淡淡的甜,绵密细腻,入口即化,陆时宜感觉浑身都被层层暖意裹挟着,他的眼神聚焦在泡泡上,突然开口说道:“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刻意这样做的,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个,而且如果我今晚没有回来的话,也不会知道你准备了这些。”
“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郝宵侧过头说。过了几秒,他又开口问道:“陆时宜,要不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有这个必要吗?”陆时宜反问道,“反正我也不会住多久。”
说完后,他的心里又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又在口是心非,郝宵心想。有时他觉得陆时宜像是一只坚硬的河蚌,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才可以撬开他身上的蚌壳。
他情不自禁地用眼神描摹着陆时宜的侧脸,回答道:“我觉得很有必要,三个月也挺久的,有一整个夏天那么久呢。”
之后他便坐直身体,又伸手戳了戳陆时宜的肩膀,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高三那会儿不懂事,总是捉弄你,惹你生气,心里还觉得特别好玩儿,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太神经病了,脑子好像缺了根筋似的,就挺幼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呗,咱俩别当什么死对头了,你也别说什么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的话了,真的太晦气了,不如咱俩好好相处,然后慢慢了解对方,怎么样啊?”
话音刚一落下,他又自顾自地感慨了一句:“陆时宜你真是赚大了,我堂堂一个大老板,在年会上发言的时候也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
“你好装啊。”陆时宜瞥了他一眼。
郝宵笑着“嗯”了一声,提醒道:“你再不做决定的话,马上就要高攀不起我了哦。”
陆时宜又不应他了,似乎是在认真思考,慢吞吞地把小新的腿吃完后,才转过头和他对视,语气认真地回答道:“郝宵,其实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以前的事了,感觉跟小学生闹绝交一样。不过你脑子缺根筋这病好像没法治了,虽然我现在也挺讨厌你的,但不介意和你好好相处。”
听陆时宜这么说,郝宵立马大笑出声来,揽着他的肩膀,贫嘴道:“陆时宜啊,你这么快就知道抱紧我的大腿了?”
“别跟我动手动脚的。”陆时宜迅速甩开他的胳膊,“郝宵我发现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再说了,你有什么值得我抱的?”
现在没有,又不代表以后没有,郝宵偷偷在心里反驳。
他把两个人的蛋糕盘扔进垃圾桶,又把蛋糕重新放进盒子里,边系丝带边说:“好吧,那我抱你的大腿好了。”
注意到他准备起身的动作时,陆时宜不解地问道:“你干什么?”
“丢垃圾啊,咱俩又吃不完。”郝宵说。
这么精致的蛋糕丢了未免有些可惜,但更可惜的,或许应该是郝宵的一番心意,也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谈论过往时的坦诚相待。
今晚的一切感受似乎都将无法复制。
犹豫片刻后,陆时宜提议道:“吃不完就先放冰箱里吧,明天我们可以当早餐。”
郝宵心中闪过一瞬的惊诧,完全没有料到陆时宜会这么说,反应过来之后,他便点头同意道:“也可以,浪费太可耻了,我们俩要做珍惜食物的好青年。”
这之后,他们又聊了很多高中时的事情,那些不愿意提及的、不愉快的经历再次赤裸裸暴晒在空气里,还抖落出许许多多的灰尘。
结束时已是凌晨一点过半,浓浓的困意逐渐来袭,陆时宜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眼皮去到卫生间洗漱。
郝宵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面,一阵阵地傻笑不止,活像是冷宫里疯掉的妃子一样。
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应,新的一天也即将到来,他一度以为陆时宜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落寞的情绪几乎将他整个人紧紧笼罩。
但还好,还好……
他躺在陆时宜刚刚靠过的抱枕上,满足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只炸毛怪未免也太好哄骗了,要是自己再努把力的话,说不定可以早日把他的心动数值拉满。
陆时宜很快便洗好出来,路过郝宵身旁时,催促他道:“你今晚自己洗澡吧,我要先回去睡觉了。”
“好啊,”郝宵仰头看着他,“晚安,陆时宜。”
“晚安。”陆时宜轻声说。
话音刚一落下,头顶的粉色爱心突然间出现了,还在不停地跳动着,直到他打开卧室房门的那一刻才猛然停住。
郝宵看着最后的数字,颇为满意地“啧”了一声。
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在三个月内拿下陆时宜,完全是他勾勾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情,丝毫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