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贾元春被昭华郡主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回事,往日里是听说过她的蛮横事迹,但如此光明正大的问她要不要七皇子妃的位置。
她答应,便成了大言不惭;她不答应,便是蔑视皇权。
“郡主失言了。”
贾元春仓促间错开话题,眼底暗色闪过,昭华郡主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的话确实不妥,“方才一时失言,还望贾家小姐莫怪,明阳别无他意。”
昭华郡主一脸急切的,刚才她见贾元春异常称心,一时间就光想着把最好的给她,却忘记她一开始吸引她注意时说的便是宫中不如家中舒服,想来对她那个七皇子表弟是没有想法的。
现在她又跑到贾元春面前直言要把王妃之位送给她,可自己又是皇家之人,无论贾元春如何回答都是错误,不仅不友好,甚至还像是威胁。
昭华郡主懊恼的将手中团扇往案几上一搁,珐琅坠子撞出清脆的响,“贾小姐,你莫要往心里去,我...”
贾元春垂眸拂过茶盏浮沫,看着面前少女急得耳垂都泛红,一时间竟想到了《白蛇传》中的许仙,想来那许仙惹了白娘子也是这般道歉的吧。
她一开始倒是以为眼前之人是来找麻烦的,但是看昭华郡主之后的作态,还是能看出赤子之心。
跟那赖尚荣倒有几分相似。
贾元春从思绪中收回,对着昭华郡主开始进行日常交谈。
诸如,知道你是无心的,我没有怪罪。
又像我家大人管的严厉,我甚少能出来,怕是不能经常跟你一起玩耍。
总之就是尽量远着点昭华郡主。
尤其是贾家身份特殊,实在不好跟昭华郡主亲近。
京城有些家底的人家都知道昭华郡主来历。
前面说了,昭华郡主是当今长公主嫡女,也是此时最受皇帝宠爱的贵女,没有之一。
但是出身如此高贵的昭华郡主,又怎么会受到其他大家小姐的孤立跟排挤呢,那就要从昭华郡主周岁开始讲起。
那时长公主已有三子,年近中年才得幺女,心中喜爱非常,宫中圣人跟太后爱屋及乌,在昭华郡主刚出生时就赐了封号,也就是昭华。
之后更是大摆宴席,全京城有些名望的人家都前去恭贺,人一多,就容易出乱。
就在昭华郡主周岁宴即将结束时,几个前朝余孽进行行刺,在刺伤八王爷后,为了能够脱身,抱着昭华郡主作为人质,逃之夭夭。
诺大的周岁宴变成离别宴,金枝玉叶的郡主下落不明。
此事一出,圣人震怒,当时负责京中护卫的贾代善首当其冲遭到责罚。
之后更是造成了诸多连锁反应。
贾代善辞去京中守卫,四处寻找郡主,这一去就是三年不知所踪,没人知道贾代善去过哪里,又找到了什么人家,只知道他没带郡主归家的三年里,大雍朝大小官吏被换了一遍,但凡肆意妄为残害百姓的,统统午门台上走一遭。
谁也没想到贾代善明面上是寻人,实际上是钦差。
虽说暗地里的差事办的妥当,但是明面上的要事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到底是不太好看。所以一直到贾代善救驾牺牲,都没有回过贾府。
之后又过一年,昭华郡主被贾家旁支找到,此事才算结束。
贾家在老圣人跟长公主那里才翻篇了,被原谅了,但老圣人跟长公主原谅了贾家,贾家却不能原谅他们。
就因为昭华郡主的遗失,贾代善将近五年杳无音讯,造成了贾家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京城权力下游。
不提辅国公府的打压,就是自家老亲也是跟着狠狠的从贾家身上撕下来一块肥肉。
王家的兵权、薛家的海运,甄家的权力膨胀。
这些都跟贾代善的下落不明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老圣人已经仙逝,但是当事人的长公主府及昭华郡主都是好生生的活着,贾家自是从上到下都不愿意同她们家有半分交好。
贾元春虽然不明白当年的诸多事情,但是从小到大府里对待长公主府的态度,她多少的知道的,只能斟酌着在昭华郡主不察觉的情况下拒绝。
好在昭华郡主性格爽朗,不曾研究这些弯弯绕绕,她只知道好朋友答应以后会出来跟她一起玩,当下笑容明媚,“元春?我以后就叫你元春吧,改日咱们一道去骑马,舅舅说今年秋猎会提前,你到时候能跟我一道去吗?”
秋猎?
贾元春耳朵动了动,她出生时贾代善就已经牺牲,贾赦跟贾政又整日在家做些文官事迹,等她再大些,贾家的练武场都已经荒废,若不是前几年赖尚荣提出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贾家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重拾练武场,她实在有些心动。
贾家不愿同长公主府关系亲近,她自然也会保持距离。但是,如果出去打猎时候偶然碰见昭华郡主,然后被拽着去了秋猎,那就不是她的错啦,想来老太太跟母亲,定能理解她的难处,“明阳,你到时直接来找我便是。”
抱琴望着自家小姐听闻秋猎时眸子倏然亮起的模样,嘴角抽了抽,险些没忍住要拿手帕子去拭那并不存在的冷汗。
这祖宗怕是连"矜持"二字如何写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偏生二太太日日叮嘱的"娴静犹如花照水"的淑女范儿,竟连片衣角都没沾上。
二太太啊,是抱琴没有看好小姐啊。
......
“老太太,甄家,这是要开战了?”
贾政疾步闯进荣禧堂,玄色靴底碾过金砖发出刺耳鸣响。他手中攥着的密信簌簌发抖,两撇八字须翘得老高,转头厉喝:"愣着作甚?速去请大老爷!"
贾母眉心突突直跳,紫檀佛珠在掌中捻得噼啪作响。案头两封火漆急件摊开着,墨字犹新——这信一共就说了两件事:
第一个是先报喜,赖尚荣跟贾珠二人全都中了秀才,前者案首,后者亚元,双喜临门。
第二个则是求救信,甄家小国舅买凶要鸩杀他们二人。
贾母看到时还怕是看错了,又认真看了一遍,她闭着眼睛,胸膛怒气沸腾。贾政连喝了三盏茶都不见贾赦前来,他把茶盏一甩,“都是死人啊,去叫大老爷到老太太这来。”
没等贾政话音落下,檐外忽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管事王兴抹着冷汗跪倒:"回老太太、老爷,大老爷说……说……"他喉头滚动几下,声音细若蚊蚋,"请老爷自行周全,莫搅他清梦。"
..咚...
"混账!"贾政暴喝起身,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作响。贾母拐杖横插门前,厉声喝止:"你做什么去!"
“我要去看看他是不是连刀都拿不动了!”
“你不许去。”贾母起身,一手握着拐杖,"他既装睡,你便当他真死了!”
贾政眼底浮起血丝,甩袖撞开雕花槅扇。
贾母踉跄两步扶住门框,拐杖将青砖凿出火星:"拦住二爷!快!把那个孽障……"
当她目光再次掠过信笺上"鸩毒"二字时,脊背却一寸寸弯下去,像被无形利刃斩断了脊梁,“罢了,罢了,由他去罢……”
贾母浑浊的眼里闪过追忆,良久在屋子发出一声长叹,语气呜咽又夹杂着痛惜:
“恩侯,你当真是……被富贵乡泡软了筋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