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宁越的是迫切的吻和缠绵到死的标记。
第二日,梦里惊醒,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凉了,司柏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过于真实的梦境和冰凉的现实让他一时缓不过来,盯着空了的床位久久不能平静。
他梦到自己死了,司柏川去墓园扫墓,偶然看到了他的墓碑,司柏川不信,颓废的酗酒,嚷着要扒坟做DNA鉴定,一夜白了头。
司柏川应该还是爱他的。
但他不知道司柏川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可能是有了更适合联姻的对象,也可能只是单单的腻了、累了。他有些后悔没有好好的对司柏川。从丰城回来之后,他不该因着自己的一些纠结、一些莫须有的问题冷着司柏川、跟司柏川闹别扭。
一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他不该那样对司柏川。
任谁工作一天回到家,对着这么一个不冷不热,还动不动就甩脸色的伴侣,即使曾经再喜欢,爱意和耐心也有磨干净的一天。
他后悔了。但是已经完全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死了,永远不让司柏川知道,就是他能为司柏川做的最后的一件事了。
骨灰撒到太空也好,撒进海里也好,他不会像梦里那样,让司柏川找到自己的墓碑。
97%的适配度,哪怕没有了感情,只剩下信息素的作用,生理本能下,司柏川都不可能对他的死无动于衷。
宁越坐在床上抱着自己失声痛哭。
不是喜欢了就能在一起,不是所有人都有后悔、改错的机会。
宁越将自己用过的东西打包好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转回去,把留在床头柜上的素戒和项链重新戴上。
3号矿星上都是稀有金属X,这点儿东西对司柏川来说不算什么,而他必须走得干干净净,不能给司柏川留下任何可以睹物思人的东西。他也正好可以用这两样东西做个念想。
十年、八年之后,等他死了,那个时候,司柏川或许早已经把他忘了,有了共度余生的妻子,甚至可爱的孩子。
楼下,吴姨做了早饭。
“吃了早饭再走吧。”
宁越红着眼睛摇摇头。
吴姨一脸痛心,“怎么就这样了呢。”
司机老钱送他去A大。
宁越把东西搬去宿舍,径自去找了程教授。
“老师,阮教授那儿,您能帮我联系一下吗。”宁越问。
阮教授是程教授早年的学生,现在主攻应用虫洞学,一代虫洞应用模型就是阮教授提出来的。他设计二代虫洞应用模型的时候,程教授作为中间人,曽向阮教授请教过几个问题。当时阮教授就有意让他过去,但因为司柏川,程教授以自己舍不得放人为借口,帮他拒绝了。
程教授愣了下,惊讶地看着眼眶还是红的宁越。这明显哭过,还哭的不轻。
“那边可是在小行星带。”程教授强调。
搭建实体虫洞模型需要巨大的场地,并且需要一块太空中的沙漠地带,四周最好没有人类行迹干扰。小行星带就是最理想的选择。
宁越解释道,“分了,已经分手了。我想换个环境。”
程教授惊得说不出话,标记都标记了,这是能说分就分的吗,当是小孩过家家啊。
“你先回去,我跟他说道说道,下午再给你答复。”程教授说。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宁越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希翼着司柏川不让他走,虽然那样会很麻烦,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希翼着,希望司柏川至少可以留一留他。但不到中午,宁越就收到了程教授的推荐信和阮教授表示欢迎的邮件,还有两个月份的特制抑制剂。
特制抑制剂是用司柏川信息素分子DNA序列制作的特定抑制剂。有这种抑制剂,即使没有司柏川,他的发情期也很容易度过。
宁越死死盯着抑制剂,司柏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的Alpha,这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索拉Ⅱ型腺体综合症,随着病情的进展,他的发情期间隔会越来越长,每次发情期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程度也会越来越轻,直至最后,腺体假死,彻底没有了发情期和信息素。
普通人两个月份的抑制剂,他或许能用上半年,甚至一年。
宁越买了当晚飞往小行星带的星舰船票。
另一边,上京某个会员制的酒吧里,司柏川把酒当白开水,一杯接着一杯,汤夏一身调酒师的制服,不起眼的角落里还缩着一个“卑微”的顾烨。
酒吧今天停业,只有他们三个人,安安静静,掉根儿针都能听到。
寂静被突然来电的手机铃声打断。
司柏川的手机,来电人是明实医院赵主任。
看到赵主任的名字,汤夏眉头微动,顾烨则是咋了下舌。汤夏回来的这几个月,发情期都是去明实医院在赵主任那过的。放着他这个现成的亲亲老公不用,跑去医院吊水。他现在看见这个赵主任拳头就痒。
司柏川面上没醉,沉着脸,整个人压抑而冷硬,但拿手机的时候手指是颤的,“什么事。”司柏川淡淡地问道。
电话另一头的赵主任不禁打了个寒颤,这电话打的不是时候,但若现在什么不说就挂了,更倒霉。
她老师林教授应了司柏川的约,今天从A国回来,晚上师生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老师又带了市三院的周延。周延也是林教授的学生,算是她的师兄。
这位好师兄拿了个定时炸弹过来——宁越的病例。
周延是好心,他知道林教授有个课题组在做相关的研究,想着和林教授请教请教最新的进展。
宁越的病例就这么到了她的手上。
周延说宁越可能是孤儿,看病的时候并没有带家属,还被一个渣A标记了,他让宁越带家属,但从头到尾都是宁越一个人去医院,根本没见过渣A的影子。
赵主任的手抖了抖,有没有可能,渣A真的是渣A,但不去,是宁越故意瞒着渣A的。
宁越想要瞒司柏川,若是一般的事,赵主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却是索拉Ⅱ型腺体综合症这样的绝症。不告诉司柏川那就是等死,告诉司柏川,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
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之前司柏川给她老师投资的项目就是这个课题组。
司柏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去医院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全身每一个信息素分子都在叫嚣着、撕扯着。
他满脑子都是昨晚宁越刚回家的画面。
是宁越先开口叫他的,如果他没有打断宁越的话,宁越会不会跟他说……
他为什么要急着跟宁越分手!为什么偏偏选在那个时间!
他不敢想象宁越当时是什么心情。
“只要能救他,多少钱,您说。”司柏川红着眼睛看着林教授。
林教授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情情爱爱,离离别别,只叹了口气,“嗐,小司总,这不只是钱不钱的问题。”
“科研,有的时候也讲究个时机和运气,钱再多,实验就是没有进展,这也不是人为可以解决的。”
司柏川攥着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倔强地说,“也就是个概率问题。一个课题组,十个人,想要有突破的概率是1%。如果是十个课题组、一百个人同时研究这个问题,那概率就会提高到10%。如果是一百个课题组、一千个人呢。”
林教授愣了下,这东西是这么算的吗。但研究的人多了,肯定会加速实验的进展。
“还有三年。”司柏川又立马改口,事关宁越的性命,他得做最保守的估算,“两年,两年之内,哪个实验室能做出来,我个人出十个亿的奖金。若是一年之内做出来,我给二十个亿。”
赵主任惊的合不拢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二十个亿,这没人能不心动。做成这一次,她家好几代不用努力了。
赵主任目光灼灼地看向周延,她有宁越过往的病情病例,周延有宁越最新最详细的检查报告,他俩联合,天下无敌。
林教授咳了下,缓解气氛,“行,行吧。”司家最不缺钱,司柏川爱花就花吧,反正最后受益的是患者和他们这些搞科研的。而且,以他这么多年的阅历来看,虽说医生救人不救命,但更多的时候,砸钱真的很管用。
从医院出来,司柏川抬脚就要去星舰太空港,却被顾烨拦住。
“你这是干什么啊。”顾烨急道,“人刚走呢。”
宁越坐的那艘星舰是在两个小时前出发的。
司柏川烦躁地瞅了眼顾烨,“放手,我去找人。”
“都病成什么样子了,还往外跑。”司柏川咬牙道。
汤夏不急不慢地从医院门口出来,看着司柏川说道,“你已经跟他说了分手,已经让他受过一次这样的痛苦,就不能半途而废。他最痛苦的时候是你说分手的那一瞬间,现在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往后每一分每一秒,他的状态都会越来越好。”
“你已经跟林教授说了课题组的事,就要相信这件事可以做成,宁越可以痊愈。”
“你现在要做的是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按照之前的计划,一步步地实施。”
“宁越去的是小行星带,正好,3号矿星也在小行星带,年后你也要去小行星带做前期环境改造。”
司柏川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宁越需要他,需要他的照顾,他不能乱了阵脚。
汤夏眉眼弯了弯,轻笑道,“实在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先派两个眼生的人过去跟他做邻居或者同事。过两三个月,当他情绪和心态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选一个恰当的时间,进行一场美好的偶遇。”
汤夏挑挑眉,“呐,现在,你可以找一个看着不那么顺眼的Alpha去教练场,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格斗。”
旁边的顾烨忽然抖了抖,想要跑已经来不及了,哀嚎着被司柏川一把拽上星车。
望着绝尘而去的星车,汤夏无奈地笑了笑,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让这两个渣A互相磨一磨吧。如果司柏川能把宁越追回来,他觉得他和宁越会有很多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