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沙白的意识从黑暗中缓缓苏醒。
他依然躺着,耳边有规律的滴答声,是心电监护仪的声音。
他还在手术台上。
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慢慢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现在是……被换进了步长洲身体吗?
陈沙白没有睁眼,装作自己还在昏迷中。
代替步长洲完成实验,是他仓促间的决定,当时根本来不及考虑后果。
接下来怎么办,该如何解围?他会被操控吗?
陈沙白听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有人在旁边。
谢天健的声音响起:“陈沙白,我知道你醒了。”
陈沙白并没有立即作出反应,他还在思考现状。
谢天健知道换过来的意识是陈沙白?
还是说,其实他根本没有换过来?
“没事的,你不会被操控,”谢天健继续说,“我自己偷偷用红石培养了没有经过融合的炼狱生物,换掉了原本要使用的那只。”
原来是这样吗?
看来错怪谢天健了,他还是站在陈沙白和步长洲这边的。
鉴于谢天健确实在实验前就给了陈沙白提示,陈沙白选择再相信他一次。
陈沙白睁开眼,见自己还在实验室里,谢天健站在床边,叶如愿也在不远处,心情很差的样子。
他抬起手臂,看到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手——他现在确实进入了步长洲体内。
陈沙白用手撑起身体,谢天健扶着他坐起来。
陈沙白一偏头,就看到了隔壁手术台上自己的身体,还处在沉睡之中。
现在那里面寄宿着步长洲的意识。
陈沙白面色不善地盯着谢天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听我慢慢说。”谢天健搬了把椅子坐下来。
“在实验准备阶段,赵所长突然找到我,给了我一枚红石,让我把红石里培养出的炼狱生物用在实验中。我问原因,她不肯告诉我,但我怀疑大概率是这只炼狱生物融合了别人的基因,可以被人操控。幸好我留了个心眼,隐瞒住了我早就在研究复活步长洲的事实,否则他们可能会越过我完成实验。
“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原本希望你能提早发现问题,然后出来阻止。可惜迟了一步,实验中我其实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帮你们,最后还是决定拼一把。发现换过来的意识是你,我还挺高兴的,因为我觉得你比现在的步长洲靠谱。”
听到这评价,陈沙白苦笑了一下。
“现在赵所长应该是信任我的,我可以装作实验出了问题,暂时找不到原因。不过我觉得很奇怪,步长洲的天赋发挥不了作用吗?在我的理解里,他的天赋应该会和操控者形成对抗,哪怕在这种状态下会被压制,可他毕竟是特级……”
听到这里,陈沙白立马想起了那个神秘女人:“你忘了吗,我们在炼狱侧面里遇到的那个精神控制天赋者,连你都能操控。”
谢天健一拍大腿:“对啊,难道真的是她?”
“先保持怀疑吧,”陈沙白更关心是谁想操控步长洲,“你刚才说,赵秋洁亲自给你的红石?知道是在研究所内还是外制造的吗?”
“不知道,那天她突然找我吓我一大跳。不过红石内的炼狱生物需要吸收人的精神力发育,如果没有发育条件,可以保存很久,甚至有可能是许洛珊还在工坊时制造的。”
许洛珊,工坊……
陈沙白猛地一惊:“你说有没有可能,许洛珊把工坊送给你们,就是为了把技术提供给你们,让你们复活步长洲,从而实现操控步长洲的目的?”
“不错的思路,这样这些天的疑问都能得到解释。”谢天健捏着下巴,也在认真思考:“但是要怎么验证?”
“先不管这些,这些都是猜测,目前我们掌握的唯一事实,就是红石是赵秋洁亲手交给你的。这中间还没有经过其他人?”
“没有。并且她嘱咐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叶如愿忽然在一边闷闷地插话:“不告诉别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不告诉?”
难怪她气鼓鼓的样子,原来是觉得自己被骗了。
谢天健也是直说了:“如果让你知道,你肯定要闹起来,我不想承担这个风险。”
叶如愿颇不乐意地扁着嘴,把脸拉得老长。
陈沙白不想浪费时间,把话题拉回来继续讨论:“谢天健你怎么看,赵秋洁上面有没有可能还有人?”
谢天健无奈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以前没听说赵所长参与过什么争端,不过我本身不是很关注这些,有可能错过了。我原以为侧面研究所是不站边的,大家都是单纯搞研究而已,包括侧面之间的歧视在研究所也相对轻一些。但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被迫参与到阴谋里。”
陈沙白内心发愁,现在的局面没有太多突破口,他对赵秋洁本人也没什么了解。
谢天健主动提议:“既然中心内有人要害你们,你们尽快找个理由离开中心吧?我可以配合你们。”
“不,”陈沙白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决不让今天的事像三年前一样,稀里糊涂地过去。”
“那你想怎么办?”谢天健问。
“静观其变。不是要操控步长洲吗,实验做完,总得检验一下是不是操控成功了吧?”
继续待在中心内,应对未知的敌人,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纵使危险难以预计,陈沙白也不准备退缩。
谢天健懂了:“他们会设法安排测试,你想观察有哪些人参与进来?可以,操控者对其炼狱生物的操控能力和距离呈负相关,到时候可能需要操控者靠近你,说不定能有发现。”
“很好,而且他们不知道步长洲体内其实是我,步长洲的天赋对人类没有伤害,他们就不会防备,这是我的一张底牌。”
谢天健嗯了一声:“那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们安排。”
“是的,你全程装不知道就行,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不会拖你下水。”
这句话说到了谢天健心坎上,谢天健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我没白信你。”
陈沙白侧过身,再次看向仍未苏醒的步长洲。
第一次从他人的视角观察自己的模样,体验倒有些新奇。
那张清俊的脸庞眉目舒展,仿佛只是安然入梦。
“他还有多久会醒?”陈沙白问。
谢天健答道:“这个不好说,跟每个人体质有关。”
“那得抓紧,最好在他醒之前把他送出侧管中心。”
谢天健有些意外:“你要送他走?”
怎么干起了和步长洲一样的事。
“如果他在中心,你觉得我的计划还能执行下去吗?我是要避免被他干扰。”
“也是,”谢天健揉了揉眉心,“我十分理解你的绝情。”
陈沙白叹了口气:“只是不想再和他起冲突了。”
“但是不行,”谢天健话锋一转,“步长洲还处在麻醉中,不能贸然脱离监护,可能会有危险。”
“这样啊……”陈沙白注视着步长洲的面容,“那我先离开,等他醒后你们编点话术就说我已经离开中心,把他哄走。愿姐,这件事你来做可以吗?”
叶如愿惊恐地指着自己:“我?队长发现我骗了他,会锤死我的吧!”
“他现在不喜欢别人叫他队长,”陈沙白还是没忍住提了这茬,“如果他锤你,我一有机会就帮你报仇,行不行?”
叶如愿神色复杂地看看陈沙白,又看看步长洲,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好吧……都听你的。”
谢天健问:“要秘密把他送走吗?”
“要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不太可能,不如找个合适理由,正大光明地把他送走。”陈沙白说着,自己扯掉贴在胸口的电极片,下了床:“到时候就说是‘步长洲’的意愿好了。反正他本来也想这么做,这不正好满足他的愿望么。”
陈沙白本意是想开个玩笑,但他说话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显然在场两人都没把他的最后一句话当玩笑。
叶如愿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要把他送到哪里?”
“问我也没用,我也没地方安置他,”这一点陈沙白确实没办法,“随机应变吧,先找个酒店住两天也行,如果步长洲愿意,可以让他去海大我宿舍。”
谢天健也站起身:“既然这样,小叶你留下看着步长洲,我和陈沙白先走了,正好去汇报实验结果。”
叶如愿默默点头。
陈沙白最后看了步长洲一眼,跟上谢天健,走出了实验室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