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
社交软件响起了提示音,陈沙白打开手机,看见黄闻嘉在群聊“饭搭子游戏搭子摸鱼搭子”里发消息:“大伙想不想出去旅游?”
这是陈沙白他们六个人因为经常玩在一起,而建的小群。
叶如愿秒回:“好好好去哪玩?”
步长洲毫不留情地打击:“想旅游?明天巡逻排班有你,别忘了。”
陈沙白抬起头,和同样抬头的步长洲对视了一眼。
外勤队一共三间办公室,他俩在同一间,其他四个人在另外两间。
现在是上班时间,旁边还有同事在,陈沙白只是用眼神表达出不满:抽空出去玩玩能咋地?
步长洲笑了下,当然陈沙白知道他是开玩笑的。
黄闻嘉的新消息跳出来:“哎呀,我知道我们不能离侧管中心太远,所以我精心准备了——海潮市两日游!”
步长洲:“?”
陈沙白:“家里两日蹲?”
叶如愿:“你不是本地人吗?在这地方还没待腻呢?”
黄闻嘉:“先听我说完嘛!”
黄闻嘉:“虽然诸位都是老海潮人了,但是这么大一座城市,肯定还有你们没去过的地方!”
“第一天早上,我们从中心出发,去上天竺寺,风景好还能求姻缘,我们六个人没一个有对象的,太需要了好吧!”
求姻缘……?
陈沙白微微有些脸热,把头埋在电脑屏幕后面,怕被隔壁那人看见。
叶如愿显然不信神佛:“整天窝在中心屁大点地方跟炼狱生物打交道,能找到对象才怪!与其去拜佛,不如在中心组织一场相亲大会,没准就和谁看对眼了。”
夏生蕊却表示支持:“听说上天竺寺真的很美,我还挺想去的。”
黄闻嘉继续讲他的安排:“下午我们找个公园逛逛,湖滨公园之类的,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晚上呢在酒店住一晚,就这种电竞酒店。”
他发来几条酒店的链接。
步长洲:“这下看懂了,你只是为了在酒店里打一晚上游戏吧?”
游逸:“这倒是比较有吸引力。”
叶如愿:“同感,蕊姐我们联机打游戏好不好,我带飞。”
夏生蕊:“好啊好啊。”
黄闻嘉:“你们这群宅男宅女我真是服了!我可是认认真真做了攻略的!最近马上到看繁塘江潮的时候了,第二天上午去观潮,你们都还没去过吧?”
大家纷纷表示,还真没去过。
黄闻嘉:“我就知道,我小时候去看过,这次陪你们再看一次,超壮观的!中午再在外面吃顿饭,就回中心喽。怎么样,还可以吧?”
步长洲首肯道:“可。”
陈沙白:“行。”
叶如愿:“没问题!”
夏生蕊:“好啊。”
游逸:“1”
群聊里跳出系统提示:黄闻嘉将群聊“饭搭子游戏搭子摸鱼搭子”改名为“饭搭子游戏搭子摸鱼搭子旅游搭子”
虽然是海潮本地人,但陈沙白从来没有出门旅游这种经历,黄闻嘉说的几个景点他一个也没去过。
和朋友们一起出门旅游,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等到出游那天,步长洲做好队里巡逻排班,六个人美美出了侧管中心大门。
第一站是上天竺寺,陈沙白捏着寺庙门口领的香,跟着大家沿小径慢慢往里走。
工作日寺庙里人不多,走在深林掩映黄墙黑瓦之间,内心不由得幽静下来。
陈沙白不是第一次进寺庙,外公外婆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带着他去家附近的寺庙拜一拜。
那时候他只是老人屁股后面的小跟班,外公外婆每每让他在佛像前跪拜,他脑海里都一片空白,想不到该许什么愿望。
那这一次呢……?
黄闻嘉给大家当导游:“看这面字墙,可以摸自己喜欢的字祈福。”
只见石墙上满满镌着金字,那些寓意好的字全都被人摸得油光水滑,甚至褪了色。
六个人争着找“平”“安”,然后又去摸“幸”“福”之类的。
寺庙里,叶如愿和夏生蕊打扮得漂漂亮亮,忙着寻找机位互相拍照。
男生们先去大殿上香了。陈沙白郑重地合掌,掌心是三支香飘起烟缕,他冲着大殿深深躬下腰。
这一次他许了两个愿望。
一是,大家都能长久平安健康;
二是,能一直待在队长身边。
身后传来叮咚撞击声。
只见游逸和步长洲在朝高高的许愿塔里扔硬币,两个人都失败了,狼狈地把硬币从地上捡回来。
陈沙白也想扔,摸向衣袋才想起自己身上没有硬币。
步长洲很及时地把他那枚硬币递了过来:“试试?”
陈沙白接过硬币,向上一抛。
硬币撞在塔身上弹了出去,落在远处。
旁观了一切的黄闻嘉吐槽:“不行啊你们,我还以为老陈镜光打那么准,这个也能扔进去的。”
陈沙白捡起硬币,忍不住又扔了一次,总觉得硬币没扔进去,愿望就不能实现似的。
但可能运气不好,这一次也失败了。
步长洲捡起滚到他脚边的硬币,似是在安慰:“没关系,扔不进就算了。”
陈沙白听了话,没有再试第三次。
下午去公园逛了一圈,陪两个女生拍了一堆美照,又找饭店吃过晚饭后,一行人来到了电竞酒店。
走进大堂,黄闻嘉给大家分配房间:“订了三间大床房,蕊姐愿姐一间,老步老陈一间,我和老游一间,可以吧?”
陈沙白一怔,黄闻嘉订的是大床房?
是为了省点钱吗,为什么突然在这个地方省钱啊!
要和步长洲睡一张床……?
陈沙白简直想都不敢想,一想就觉得自己要当场去世了。
可是,好哥们睡一张床本来也没什么,黄闻嘉这样分配又没毛病,他和游逸喜欢打游戏,陈沙白和步长洲关系更好。
所以陈沙白不能拒绝,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情愿的态度,否则……可就真的奇怪起来了。
办完手续,黄闻嘉和游逸一边笑逐颜开地讨论晚上打什么游戏,一边已经率先冲向了电梯。
叶如愿和夏生蕊紧随其后,叶如愿也在兴奋地给夏生蕊推荐游戏。
陈沙白和步长洲安静地走在最后。
房间里还算干净,陈沙白看到了两张电竞椅和桌上的两台电脑。
陈沙白不打游戏,他平时就没什么兴趣爱好,空闲时间可能会散散步或者锻炼锻炼身体什么的,再加上每天早睡早起,作息健康得吓人,被他人评价为已经步入老年生活。
步长洲也不打游戏,他身为外勤队长,空闲时间并不多,只是偶尔会拉上几个人在海潮市内玩一下。
两人放下背包,接着陈沙白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好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幸好步长洲率先坐到了其中一张电竞椅上,转过来看向陈沙白:“来都来了,要不我们也玩点游戏试试?”
“好啊。”陈沙白有了要做的事,心里居然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人联机玩起了休闲闯关小游戏,偶尔听到隔壁发出黄闻嘉的惨叫。
陈沙白第一次发现游戏还挺有意思的,他和步长洲各自操控一个小人,配合着解开一道道关卡,两个人都越玩越投入。
这个游戏体量不大,他们默契配合,把整个游戏成功通关。
一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到陈沙白的睡觉时间了。
两人轮流洗漱,换上睡衣。
陈沙白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心态放平,生怕自己那点心思写到脸上被人发现了。
那时候他其实并没肖想什么,他从来没奢求过得到面前这个男人,许的愿望也只是陪在他身边而已。
步长洲关上了最后一盏灯,房间里彻底陷入黑暗。
陈沙白背对着步长洲,僵硬地缩在自己这边。
过了很久陈沙白都没睡着,但他怕步长洲发现他失眠,于是只能装睡,一动也不敢动,结果越躺越难受。
步长洲似乎睡着了,陈沙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陈沙白又开始胡思乱想,他无数次地埋怨自己,为什么会对亦师亦友的步长洲产生不寻常的感情。
他是侧管中心的天之骄子啊,我只是他手下一个普通队员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叫我老陈么?
其实我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吧?
不知过了多久,陈沙白终于在担惊受怕中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
再睁眼时,天光正熹微。
步长洲还没醒,陈沙白小心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直到这时才看了一眼床上的步长洲。
步长洲同样背对他侧躺着,侧脸线条刀刻般干净。
陈沙白轻轻起身,换好自己的衣服,紧绷一整晚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仿佛渡了场劫。
不久步长洲也起床了,两人一起去隔壁狂敲门,把激情战斗一晚上的黄闻嘉和游逸从床上硬拽出来。
黄闻嘉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开门:“你们俩老年人真是够了!不知道年轻人需要多睡觉长身体吗!”
步长洲把手机怼到黄闻嘉眼前:“你自己说的早上八点集合!现在都八点半了!”
这时旁边另一间房也开了门,叶如愿探出头来:“好耶,蕊姐我们不是最晚的!”
两个女生打扮得齐齐整整出来了,在催促声中黄闻嘉和游逸赶紧收拾好自己,一行人出发前往观潮景区。
潮水很壮观,就像课本上和黄闻嘉说的那样。
但是陈沙白对此印象并不深刻,因为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同伴们在欢呼,在拍照,只有他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盘旋着昨晚的画面。
所有细节被他的思绪抓出来放大,每打过一关时两人的笑声,做出下饭操作时的互相吐槽……
穿上睡衣的步长洲好像多了一点“居家”的感觉,让队长这一身份暂时模糊,而只是就那样站在陈沙白面前。
虽然当时陈沙白光知道害怕了,但后来他却开始无限地回味那个夜晚,那时他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他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另一个人的肌肤。
他只是不敢伸出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