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原本紧闭着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抵在门上的板凳被推倒在地，摔进一片尘土。

姜棠警觉地将应哲熙搂进怀里，看向来人——连他都没察觉到有人靠近，心下微沉。

来人背着月光，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身形被光影勾勒得利落，看不清脸，天然显得有压迫感。

她站在那里，又不动了，似乎是在摸着下巴的位置，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棠觉得其来者不善，毕竟他们一开始就得罪了没有远见且小肚鸡肠的张盼，有些玩家想对他们下手也是很正常的，悄悄打开游戏格子，摸上了里面的武器。

不管他想怎么演戏，但青年的生命安全是被姜棠放在第一位的，就是如果打起来，他要考虑的就是打架时的尺度了。

但张盼是不是太心急了些，这才是第一晚，他不怕踩到什么死亡条件吗？姜棠有些疑惑，搂着应哲熙的手更用力了些，微微转动身体把人护在身后。

应哲熙却拨开姜棠的手，对着那黑影不确定问道：“是你？”

他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似乎是不久前才见过的，但应哲熙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正在思考如何编辑语言文字用来简练说明来意的秦静馨点点头，她真的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姜棠这时候才从这个点头上察觉到对方并没有恶意，放下那个还没拿出来的武器，但还是警惕地把应哲熙探出的脑袋压到自己胸口，完全挡住来人的视线——这样就算来人突然发难，青年也不会受伤。

应哲熙只感到自己的脸被压到一块极具弹性的胸口上，挤压得变形，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那三个人在这方面的相似度简直高得吓人，真的没有刻意去练过吗？

应哲熙推开姜棠按着自己脑袋的手，没有去管搂在腰上的另一只，直接打开手机手电筒，往门的方向照去。

因为他们俩也知道手机的重要性，没有挥霍电量，再加上没有来得及在找到别的发光替代物，就干脆在黑暗里聊天。

谁知道会有人来找他们。

白亮的光芒照亮了秦静馨的脸，她正皱着眉，似乎在想些什么难题，一只手烦躁地摸着自己下巴。

姜棠也认出了来人，是一个当时他在被张盼“欺负”时，和应哲熙站一块在边上看着的人。

见秦静馨仍旧没有说话，姜棠再次悄悄摸上格子里的武器，他可没有忘记这人来得悄无声息，甚至连他这个高级玩家完全没察觉到。

秦静馨终于组织完了一大串语言，说明来意。

说完，她甚至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肉眼可见的连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姜棠：……

这么不情愿为什么还要来。

应哲熙倒是很耐心地跟秦静馨解释了一下他们被玩家群体孤立的事实，对被人情绪天生敏感的他能感受到秦静馨没有恶意。

“为什么？”秦静馨疑惑问道。

“呃。”应哲熙卡了一下，“张盼对我们有恶意，所以为了不得罪他，其他玩家也会选择孤立我们。”

秦静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评价道：“好复杂。”

其实应哲熙原本以为这种显而易见的“气氛”是油滑、只求保命的玩家都能读懂的事情，没想到还能在C级副本里见到这样的玩家……

也不知道对秦静馨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所以我这样做，也是会被孤立的吗？”秦静馨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眼前一亮。

她其实不太愿意和很多人待在同一片空间，但是母上大人要求她尽可能合群……可是如果是群体拒绝了她，那是不是可以不用强行加入？

秦静馨很是兴奋，快乐地退出门去，突然想到什么，认真和还搂着的两人道了别，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她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

应哲熙：……

秦静馨到底是来干嘛的？

*

夜已深，两人也都没有出门探索的打算，便准备在屋里睡下了。

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落灰的床，姜棠就像变魔术一样从行李箱里拿出床单垫被和薄毯，这个行李箱还是姜棠自己悄悄回车上找到的，里面的东西正好是他们需要的。

应哲熙看了眼没有标签的毯子，上手摸了摸，质感很熟熟悉——这绝对是姜棠自己从游戏商城里偷偷买的，只不过这大小可比黎景思买的那条大很多，足够裹下两个人。

就这，还说自己是新人？应哲熙轻笑一声，得到一道疑惑的视线。

姜棠殷勤地铺着床垫，把原本房主的东西撤下来放在一边，别说上面积了灰，光是想想让应哲熙睡别人用过的东西，就让姜棠觉得难以忍受。

于是他悄悄去车上捡了一个空的行李箱，往里塞了不少生活用品。也是因为这箱子里没有东西，才没被玩家拿走，不然姜棠还要考虑怎么把装东西的容器合理化。

应哲熙躺上床，身边就突然挤上一具温热的身体，虽然看不清姜棠的脸，但是还是能从语气中感受到他的兴奋，“哥哥，我们挤挤。”

青年似乎有些不太习惯，稍微往后缩了缩，与姜棠拉开一点距离。

姜棠也不着急，像是没察觉到青年的动作似的，还在快乐地喋喋不休，“哥哥，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觉呢，以前都是和别的玩家保持距离的。”

“因为我还是新手玩家嘛，没有那么多的经验。不过我听说有很多玩家在游戏里待得久了，为了上升不择手段，连那种事都会同意，那些混到高级玩家的人很少有干净的。”

姜棠在心里补充，自己就是那个少数干净的人，他可从来没有和别人乱搞过，之前觊觎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收拾了。

这并不是姜棠的空穴来风，在游戏里，美貌也可以成为一种交易的资源，但如果只有美貌而没有别的底牌，贩售美貌者通常会落得一个悲惨的结局。

应哲熙目前为止认识的高级玩家也就黎景思这么一个，姜棠的话就是在暗戳戳地给青年上眼药。应哲熙有些无奈，翻了个身，原本背对着姜棠，现在却是面对面了。

三十年前的建筑，浑浊的玻璃上贴着劣质的纸，用来抵挡来自外界的光线。但月光还是能穿过这样的玻璃，即便变得微弱，青年或许什么也看不到，但高级玩家的夜视能力让姜棠能够很清晰地观察到青年那张优越的脸蛋。

那张精致的脸就这样摆在姜棠面前，像是造物主的得意之作，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柔和。顺着应哲熙的动作，似乎还传来一阵轻微淡雅的香气，若有似无，轻飘飘地勾在心上。姜棠只觉得自己的语言贫瘠，难以描述。

只是呼吸一下子乱了。

似是惊艳，似是心动，但又好像远非如此。

姜棠的喉结动了动，心中痒痒的，坚定自己更该给情敌抹黑了，他接着说道：“哥哥，你要是遇到高级玩家，多留一些心眼总是不会错的。”

“有些高级玩家甚至会强迫弱小一些的玩家，手段高明者甚至骗身骗心，等玩够后再利用副本解决后患。哥哥，你长得那么好看，要小心些啊。”

正想让姜棠安静些的应哲熙沉默了，就是说，难不成姜棠把他自己踢出高级玩家的范围了？还是说，他是借着信息差才敢这么说？

黎景思甚至被打成了想要骗身骗心的角色，应哲熙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他真的是很好被说动的小白花，现在已经开始回想和黎景思相处的事情了。

“高级玩家里，应该还是有好人的吧……”青年似乎想到了具体人物，有些游移不定地说道。

还不知道应哲熙在暗戳戳给自己下套，姜棠只以为青年是听进去了他的造谣，再接再厉道：“坏人是不会把心思写在脸上的，高级玩家之所以能成为高级玩家，有一个原因是他们很会伪装。”

“是这样吗？”应哲熙故意装作一副被说动的样子，强行按捺住笑意。

周围太安静了，这个荒村里似乎没有别的生物存在，别说是夏天的蝉鸣，树上的飞鸟，连风都难起一丝，毫无声响。这让姜棠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涌动如擂鼓的心跳。

他们两个靠得太近了，姜棠甚至能看到青年柔顺的发丝贴在脸颊上，脸颊软软地搭在枕上，整个人显得柔弱又无害。

姜棠只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红，庆幸于光线的微弱，青年就算睁着眼睛，视线也是没有聚焦的，发现不了自己的失态。

“是。”姜棠出声，意识到声音变得沙哑，连忙清了清嗓子，“咳，大部分高级玩家是这样的，但说不定还有洁身自好的存在。”

姜棠没有把话说死，毕竟日后等他真的追到青年，他是高级玩家的事情肯定瞒不住，还是要给自己留下一点余地的。

青年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姜棠说的话，又像是困倦了想要睡去。

姜棠也就没有再出声，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青年的呼吸终于变得均匀缓慢，他才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应哲熙对自己的话信了几分，但在这个副本里要一起待几天，姜棠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地给对方上眼药，应哲熙和他那个图谋不轨的室友总会有关系破裂的一天。

还好青年不知道那个室友对他的心思，姜棠支着手臂，动作缓慢地坐起身，垂眸看向青年的后颈。

在黑暗中，视野里的色彩几乎消失干净，那片红痕也随着时间而淡去，起码此时，姜棠看不清那抹艳红。

可他知道，它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