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亦未寝。
他借着地下室门口一点微弱的光看着抱着枕头站在他面前的小诸伏景光。
“身体的变化会影响心智吗hiro?”
“大概会?”诸伏景光推推他家幼驯染,从他往后挪开的一点位置钻进被窝,像是很久以前去小降谷零家里一起睡一样,亲亲热热地蹭到幼驯染身边。
“hiro?”自从警校毕业就再没和任何人这样亲近过,这感觉陌生得让降谷零有些手足无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诸伏景光神色自如,把降谷零下意识举起来的双手——还用手铐拷在一起无法分开——拽下来放在胸口,让其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的跳动。
“咳,我猜zero睡了那么久应该不会再睡了。”
和亲密之人靠在一起的熨帖感让诸伏景光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差点就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好在诸伏景光反应快,千钧一发之际借着一声咳嗽咽了回去。
降谷零神情也放松下来,能清晰地感受到幼驯染代表生命的鼓点,多少让他感到一些慰藉。他想到之前诸伏景光提出的,希望他能接近朗姆,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这样的提议,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只是单纯回到组织的话并不难,只要琴酒放我一马就行,但是想要接近朗姆就难了。”
降谷零回忆着寥寥几次和朗姆的联系,其实那更多的只是朗姆单方面的发号施令,对朗姆进行过侧写:
“朗姆,据我了解可以说是组织的核心高层,地位仅次于BOSS,他甚至可以越过琴酒对行动组进行指挥。”降谷零把这几个月来收集到的情报和诸伏景光分享,微微皱着眉显然是对其感到棘手,“急性子,非常谨慎多疑,几次三番试探我,情报网无孔不入。”
“唔……”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听上去像是个智力和暴力结合的大反派,冷不丁开口问道,“朗姆和琴酒之间有矛盾?”
“应该是。”降谷零回答,“他们两个吵得很厉害。”
“我有一个想法。”诸伏景光把自己的想法缓缓说出,“如果想要主动接近朗姆,很难,甚至还有可能引起朗姆的怀疑,但是他和琴酒矛盾很深,我觉得这反而是个机会。”
“根据你的侧写,他是个极其自负,且不择手段的人。调查后,他有没有可能去主动招揽他认为绝无可能是叛徒,以及绝无可能加入琴酒派系的人。”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苦肉计!”
“假如你被‘琴酒’借着审讯的名义重伤,你是绝对不可能站在琴酒那边的,而且按照‘波本’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狠狠针对‘琴酒’。”
“然后我要远离朗姆和琴酒的派系斗争,作出一副想要成为第三方,借着贝尔摩德,又或者随便谁的势力去针对琴酒的样子,朗姆就算是为了不再多出一个仇视他的组织成员,也会想办法招揽我,再用我去对付琴酒。”
“最好再表现出一点虽然仇视琴酒但是也不得不在琴酒手底下做事的厌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默契地将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安排明白,甚至把并不在场的琴酒也排进剧本里。
“那么我们需要伪造一些审讯的痕迹?”
降谷零问完这个问题以后只看到诸伏景光莫名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从床上爬起来,哒哒地跑到地下室门口,按下了地下室灯的开关。
随着地下室灯光亮起,降谷零看着周围的一切大脑逐渐空白,张了张嘴,艰难发声:“如果……如果是这种审讯的话,咳,我会杀了琴酒的,说真的。”
“能想到这样的方法,hiro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啊!
诸伏景光目不斜视。
在经历过萩原研二让他尬到脚趾扣出三室一厅的狗血剧本以后,诸伏景光已经不会再为这些小事动摇了,他的心已经像钢铁一般的坚硬!
“事已至此,先干活吧。”诸伏景光一锤定音,利索地从床上抄起他带来的枕头,从枕头里掏出一个便携式抽血装置。
降谷零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他的幼驯染:“hiro!你在来之前就打算好了?”
诸伏景光面不改色地把降谷零拉起来坐好,不知从哪拿出来变出一根橡胶管在臂弯处绑紧,按了按凸起的血管,手里的针头利落地刺入皮肤。
降谷零看着血液顺着导管涌出,鲜红的,温热的血液在储血袋中缓缓积聚。诸伏景光把储血袋放上摇摆的机器,把枕头里的锉刀剪子长针各种家中常备小工具都掏出来,摆了一地。
诸伏景光微笑着看向他,非常专业地带上了橡胶手套,闲适地挽起了袖口。曾经的清道夫重操旧业,善于清理痕迹的他,同样也很擅长伪造痕迹。
“200cc就够了。”他这样说着,指尖的利刃闪过一道白光。
……
降谷零眼角余光仿佛不经意看向坐在地下室门口的男人。
黑泽阵把单人沙发搬到地下室门口,悠闲地喝着咖啡翻阅一本原主人留下来的希腊神话,察觉到波本的视线,黑泽阵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头也不抬:
“我如果要审讯人的话不太会用鞭子,可以把那条鞭子放下了。”
诸伏景光立即把手上对着降谷零比划的那条马鞭丢得远远的,一秒钟也不曾停留。
降谷零戳了戳埋头苦干的诸伏景光,指了指地下室门口那个和地下室氛围格格不入的男人。
“为什么琴酒只是看着!”
诸伏景光用不赞成的眼神看回去,“琴酒还受重伤呢,这点小事也用不着他吧。”
前一天黑泽阵问他是什么打算,他就把大概的思路说了一下,但那时黑泽阵只是无所谓地说了句,“你决定就好,决定好了就通知我。”
于是黑泽阵就被安排坐在这里喝着咖啡监工。
“你的心情好起来了?”诸伏景光伪造完刻在铁笼栏杆上的指甲抓痕,抬头看向窝在沙发里的黑泽阵。
“我的心情一直很好。”想到虽然出了一点小岔子,但所有的事情都基本按计划进行,甚至还有意外收获,黑泽阵心情确实尚可。
诸伏景光点点头,拿出装着降谷零鲜血的血袋,用很少的血量就在地上伪造出一种触目惊心的失血量的效果。
虽然时间紧迫,但是诸伏景光还是用现有的工具伪造出血浆在地上模拟出拖拽的痕迹,还有糊了一层干了又湿的那种状态。
被勒令待在原地养伤的伤患于是把手里的书再翻过了一页。
降谷零咬着牙,眼看着在他和诸伏景光两个人在地下室辛苦伪造审讯痕迹的时候,这个男人就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坐在那里,时不时还给他们提几句建议。
还差最后一步。
琴酒单手掐着波本的脖子。
“你们卧底真的很麻烦。”琴酒平淡地说着,手下缓缓用力,指节压迫喉管发出咯吱声,波本几乎是瞬间就无法呼吸,脸部因充血而涨红,双手下意识抓挠扼住他的那只手,只是因为窒息和失血过多没有什么力气,只留下几道血痕。
在波本眼前发黑濒死到就差一点昏过去之前,琴酒适时地松开手,甚至扶了一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波本让他站稳。
“怎么样。”琴酒挑眉,让开一点位置让诸伏景光看到波本的样子。
脖颈处被掐出明显的淤痕,哪怕是在深色的皮肤上那指痕泛着显眼的深红,并逐步向着青紫色变化,咳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波本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喉咙,指痕肿起,轻微触碰都能带来疼痛。
“Zero……”诸伏景光担忧的目光看了过来。
波本用气音小声说了句没事,用眼神安抚了下诸伏景光,对自己非常下得了狠手,亲自把手铐绕在铁笼的栏杆上反复拉扯,直至手腕上磨得血肉模糊。
呼……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吧?诸伏景光见波本停止虐待自己松了口气。
还是不太够。见过琴酒是怎么在东欧是怎么虐杀叛徒的波本打量了自己几眼,只觉得和琴酒亲自动手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处理完地下室的痕迹和波本,诸伏景光把所有工具包括床单被罩都收了起来,接过琴酒递过来的钥匙。
“先去车上躲起来吧,组织的人应该快到了。”琴酒把车钥匙抛给诸伏景光。前不久他发信息给贝尔摩德,短信内容是让她来给波本收尸,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再见,zero。’用眼神和降谷零道别,诸伏景光和琴酒点了点头离开了地下室。
把诸伏景光支开以后,琴酒冷漠地扫了波本一眼,“你应该知道假如真的是我动手,你不会留个全尸的吧。”
而且过来的可是贝尔摩德,这种程度的伪装和演技可骗不过她。
波本当然知道,他点点头,把藏起来的匕首递给琴酒,“给我再来几刀,别让小景看到了。”
琴酒飞快地在波本身上动刀。毫不夸张地说,琴酒就像是在片烤鸭一样在片波本,每次落刀都是按照他的习惯,朝着不致命但是会让人痛的地方划去。
只是伤口都不深。
很快,波本就成了一个血人,但凡往地上一躺,有眼睛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具尸体。
但是情绪上还差一点……让他再在火上浇一点油吧。
琴酒好整以暇地靠近,低声在波本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波本听完后瞳孔骤然收缩,原本带着虚假愤怒的眼睛犹如实质性地钉在琴酒脸上,眸子里翻涌起真实的愤怒。
“你!”波本嘶哑开口,还没等他说得更多,突然感到手臂一凉——
一支眼熟的浅绿色针剂刺入他的手臂,琴酒很快地将整支akso-8推进波本的血管。
“记住了,我用了三支,组织最新研究出来的药剂。”琴酒说完,没管因为药效发作瞳孔骤缩的波本,松开手任由他后退一步撞在笼子的边缘滑落。
波本拧着手铐面色扭曲,攥紧了胸口的衣服蜷缩在地上,似曾相识的剧烈的疼痛顺着血管迸发至全身,血管中流淌的似乎是岩浆,心跳加快到像是要爆发一般。
琴酒拿出一支提前排空的针管,慢条斯理地将袖子挽到手肘,找准血管抽了自己半管血,压制住已经开始躺在地上抽搐的波本以后,同样朝着他的手臂上扎了下去。
已经被疼痛折磨到几近昏迷的波本当然没有发现琴酒做了什么。
等到疼痛稍稍缓解,波本强撑着睁开眼,眼前噪点闪烁抖动,只觉得像是死了一回。
琴酒再盯着波本看了一会,这种状态就差不多了。
“你受的伤越重,治疗时就会越痛苦。记住这种感觉,等会别露馅。”
琴酒用力关上地下室的金属大门,波本蜷缩在地上,逐渐发黑的视野中看着他逐渐消失的逆光剪影,狠狠咬牙。
该死的琴酒!
……
琴酒只是斜倚在保时捷上发了会呆,贝尔摩德就开着车,一个甩尾停到了他面前。
“琴酒,这么快就准备走了?”贝尔摩德从她的敞篷跑车上下来点了根烟,另外几辆轿车停在马路边,几个代号成员在琴酒的示意下在别墅周围布置炸.弹。
“波本在地下室里。”琴酒没什么感情地说着。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笑着对琴酒眨了眨自己水蓝色的眼睛,“波本没死?”如果已经死了的话琴酒会让她直接炸了这栋安全屋毁尸灭迹。
“这是boss定下的规矩,卧底和叛徒必须由朗姆判断后我才能杀。”见琴酒阴鸷地盯着自己染血的手,贝尔摩德对着一个下属使了个眼色,这个下属很机灵地双手递过来一块白色的手巾。
琴酒就这样垂着眸,一点一点把才沾上血的手指擦干净,浑身散发着纯粹的恶意,哪怕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着极强的压迫感,随着他看似慢条斯理的动作,周围的成员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默默远离,背后发冷,不敢直视。
“那波本还剩多少?”贝尔摩德显然也得到了东欧哪个线人的情报,捋了捋头发漫不经心地准备把五分之四,又或者是五分之三个波本带回组织。
只要人没死,就还有利用价值。更别提波本的脑子还是不错的。
“剩个完整的波本。”琴酒面无表情地说。
贝尔摩德这下子真惊讶了。
“收收你那无处安放的好奇心。”琴酒冷冷地扫了贝尔摩德一眼,松手让手巾落在地上,抬脚重重地碾过,坐进车里,启动车子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手下们都暗自抹了把汗,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