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敏感型人格、讨好型人格,你应该出社会没几年,但绝对不是学生了。”
“啧,”商瑶青不知道该如何表明对这通分析的意见,但她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你读心理学的?”
“算是吧,”杨善玄侧了下头,眼神中一闪而过不善,很隐秘,“觉得你社会化程度挺高的,比学生的表现更成熟。”
恰好现在有人敲门进来上菜,二人同时收敛了神色,竟然是莫名其妙有了默契。
等人都走完之后,商瑶青脑子里还是穿越的事情。
精致修长的手指拿起了筷子,在色香味俱全的菜间穿梭,不多时,商瑶青面前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丘。
“瑶青,你还在想什么?”他的嗓音很淡,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友好。
商瑶青回过神,才注意到面前碗里堆满了的菜,愣了会儿,才匆匆道了谢开始吃。
二人都很安静,连对于擅长循循善诱的杨善玄也一反常态地沉默,一句介绍菜品的话都没有。
那只箭直冲眼前而来时,商瑶青抬起的头眼神里也尽是茫然,好像一瞬间没有生死,只是对未知的好奇,更是一丝的恐惧都找不到。
最开始只是窗纸被刺破开的细微声音,凌厉的箭破开面前稳定的空气,先到的是一阵风,甚至来不及闭眼,商瑶青眼睁睁看着这之箭直直地朝她而来。
天旋地转,她屏住了呼吸,眼睫微颤,杨善玄的脸离她极近,肤白五官却浓艳,一双眉青而黑,如远山苍峻的树木,唇不点而红,恍恍然像极了绝世仙子。
他抱住了她,二人面对着面,身体紧紧依靠在了一起。
离得这么近,商瑶青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对方的身体,很硬,因为呼吸而很轻地起伏着。
“嗷、”很低的一声响。
杨善玄偏过头去,脸上似有一些痛苦的神色。
二人相拥着滚落到地上,一抹已经晕开的鲜红从商瑶青的眼前划过,她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身上压着不小的重量,商瑶青并不十分轻松,借着方向查看对方为她挡箭的伤口。
长箭不知何时已经被当事人拔下,手臂上伤口一圈周围都是献血晕染过的暗红色,鼻尖充斥着血腥味,足以猜到伤口的严重程度。
商瑶青心有余悸,又十分惊讶道:“你怎么把箭拔了,这样容易失血过多。”
杨善玄的脸色几乎在顷刻间就变得一片苍白,额头因为剧痛冒出了点点冷汗,眼皮微掀,“不好意思,有点儿强迫症。”
“现在能喊人吗?”
“别,”来不及解释太多,杨善玄将她往桌下的方向拢,“我出去看一眼情况。”
商瑶青猛然伸手,顾不着对方的头会被撞到,一下把人塞进了桌布底下,脑袋撞到桌缘,果然发生不轻不重的声响,杨善玄一声未吭。两人对视间,呼吸喷薄。
落地桌布底下,一片漆黑。
杨善玄却能看见对方眼神中闪动的光,很温柔、坚韧,却不强势的光芒。他从未见过,却只一眼,便深深迷恋。
只看了一眼的商瑶青动作很快,撕下一片长且宽大的衣角碎片,二话不说往杨善玄的手臂上捆。布料一接触的瞬间,鲜血染红了个彻底,出血已经很严重了。
“你行动不便,我出去就好。”
险境总是能激发人脑细胞的活跃,意识到不能大喊,联想到对方曾告诉过自己的事情,不难让人想象到情况的复杂。但商瑶青还是站出来了,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但可能就是那点激素喷涌的英雄主义,让她在一瞬间抛却了生死。
她却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的黑暗中,杨善玄的表情极为平静,甚至有意思愉悦的享受,嘴角微微往上扬,是一个非常小的弧度,让人一眼很难注意到。
但他很开心,杨善玄感受到,心脏内是绝无仅有的欣喜。
刚刚他要是不出手,那支箭射向的是商瑶青的脑袋,她必死无疑。
他低头看了眼受伤的手臂,眸中有些看不懂的情绪,但绝不会是后怕或者恐惧,甚至似乎是跃跃欲试。
话放出去了,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门边挪。
街道上还传来不少人声,还是往日热闹的动静,但此时却不能缓解商瑶青心中丝毫的恐惧。
真是奇怪,起初面对确切的死亡,她都没有现在这么深入心肺的害怕。
木门上方是窗纸配着细长的木条糊在了一起,下方就是实打实的木板了,商瑶青蹲下身,加快速度挪到了门口。
一鼓作气伸手去推门,她双腿跪着,倾身向前。
只用了一丁点儿力,明明只有一条狭长的缝,但很快,那条缝正以商瑶青无法思考的速度变大,露出来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估计是没想到有人会跪着开门,那人还没注意到地上的商瑶青,而是先在门内扫视了一圈。
他的面容很平凡,但面向很凶,是放进人群里一眼就能区分出来的那种,眸光很锐很尖,像刀刃上的反光,让人望之心生惧意。
商瑶青也不外如此,她几乎是滚到了后面,惊恐地看向这个脸上带血的男人。
她没有说话,虽然很想问这人是谁,但内心的恐惧让她无法开口。
男人脸上的血还在流动,是介于酸奶和水之间的质地,一看就很新鲜。
“那个狗太子呢?”
他带进来满满的血腥味。
他看向滚到窗底下的商瑶青,头发有点乱了,但面容仍旧是沉静的美丽,没有惊呼,也没有哭泣,眼中愤怒的情绪多余害怕。
没有犹豫,没有思索,凭借本能,男人拿着还沾血的大刀直直往商瑶青的方向砍,若是角度合适,说不定她能被分成比较平均的两块。
她闪身一躲,一下便钻到了男人的背后。
可能是没料到她会躲,男人在原地停了一下。
等他回过头来,迎面而来一个花瓶,花瓶碎裂在脑袋上,掉在地上的声响极大,沾着血的碎片散落四方。
从碎裂瓷片的厚度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很沉很扎实的瓷瓶。
男人被巨大的力拖倒在地上,他抱着头,嘴里大声喊疼。不多时,身为杀手的素养让他忍着痛恢复状态,嘴里咒骂着商瑶青,一个扑身要将人杀了。
片刻后,他还站着,只是全身没有力气,死不瞑目。
隔着那具弯曲的背,两人又对视了。
不同的是,商瑶青头发散乱,脸上毫无血色,双目惊神地看向前方,温热的血喷洒在她的脸上,形成一道非常特别的弧度。
她杀了人!
同样的,在背后捅刀的杨善玄脸上也溅到了血,他神情担心,并非是和商瑶青一样的惊惧。
据他的观察,以商瑶青的品性性格,让她杀人比她被人杀都难受。脑子里还是新时代的观念,却已然身处封建时代,手上一旦沾了血,容易产生很大的心理阴影。
效果比想象中的好,他在心中想。
他上前搂过她,轻声安慰:“不要自责,是他想先杀你在前。”
-
夜晚,静寂时分。
屏风也挡不住氤氲的热气,白茫茫的水雾遮挡住屏风的颜色,房间里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恍惚,似乎不约而同蒙上了一层白纱。
宽大浴桶里的热水偏烫,适应了之后却觉得很舒服,白汤上面漂浮了满满一层的花瓣。
浴桶里的女人神情放松也掩不住眉眼间的疲惫感,眉心微微皱起,热气将她清越的五官衬得更加冷淡疏离。
她不笑时,是那种明晃晃的不好接近,就像浅蓝色的玻璃。
喜欢、但是捂不热。
窗外不时传来虫鸣,令人有些心烦意乱。
商瑶青的手指轻轻地搅动着热水,她的手指一处红一处白,神情思索。
不对不对,事情有太多不对。
说是不对,又好像是太过巧合。
太子被刺杀,还是在京城有名的酒楼中,楼内三死五伤,听着数字挺唬人的。但明明记得,酒楼里的人多如牛毛,只死这么几个倒显得很奇怪了。
一回想到那个画面,她的脑子就疼,只好止住思绪。
商瑶青只觉得心烦意乱,什么都想不通,匆匆洗完跨出浴桶擦干穿好衣服。
长发披散在身后,一身纯白色的里衣,夜晚的时间这样穿还是觉得寒凉,她正想唤小湘给她找件厚一些的中衣。
“咚、咚、咚,”小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良娣,可是洗好了?”
商瑶青应了声,没太放在心上,转身去倒水了。
热水沐浴很是舒服,过于贪恋那种感觉,这个热水澡泡了半个时辰,她已经口干舌燥了。
“帮我找一件可以穿的衣服,外面会很凉吗?”
一直没有等到回答的商瑶青转头,却看见正站在门口一脸无辜的杨善玄,对方与她的目光相接,随后在她的视线里,轻轻地笑了下。
很轻柔,很好看。
十分钟后,商瑶青终于穿上了她心心念念的中衣,确切地说,是她加在里衣上面的寝衣。
“我受伤不方便昭告其外,不好屡次传唤大夫,只好麻烦瑶青你了。”杨善玄的语气很轻,也很柔和,二人像多年好友。
因为白天的生死相依,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对彼此增加了不是一丁点儿的信任。
甚至亲密。
“好。”商瑶青低头,借着烛火开始给他上药。
借着烛火,杨善玄也开始肆无忌惮地看人,烛光照在他含笑的脸上,像夜晚索人命的鬼怪。
“不好奇吗?”
“什么?”